【公治雲】三個月的「素人」經歷︰這條路，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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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三個月前的一個星期一，我在回家途中看到一段農場殘酷對待小雞的影片，之後我就開始食素。
大約兩年前，我曾參加過一個由傳理系學生舉辦的活動，看過一些不人道對待動物的片段，包括農場內極為擠逼和不衛生的生活環境，屠宰場令動物受盡痛苦的屠宰方式等，亦聽過一些人有關動物權益和素食的分享。那次活動應該是我首次主動接觸這些概念。一個住在先進城市的現代人要等到足足二十歲才開始深入地認識動物權益，其實反映了這個城市一點都不先進。儘管如此，我還是十分慶幸那次活動帶給我的反思。我開始慢慢改變我的飲食習慣，兩年間我的餐碗從無肉不歡變為有肉有菜，再變為多菜少肉。
Beatles成員Paul McCartney介紹「工廠農場」factory farms，他也是一個素食主義者
「工廠農場」圖片：按此
人往往容易因為出於一時同情而行動，兩年前的我亦是如此。那為何三個月前看完那段影片後，我會馬上成為一個素食者呢？這要從一個春秋戰國的故事說起。以下這段是著名的「君子遠庖廚」對話，出自《孟子》的《梁惠王章句上》，紀錄了孟子和齊宣王有關「王道」和「仁心」的討論︰
齊宣王問曰︰「齊桓、晉文之事可得聞乎？」
孟子對曰︰「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後世無傳焉。臣未之聞也。無以，則王乎？」
曰︰「德何如，則可以王矣？」
曰︰「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
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
曰︰「可。」
曰︰「何由知吾可也？」
（孟子）曰︰「臣聞之胡齕曰，王坐於堂上，有牽牛而過堂下者，王見之，曰︰『牛何之？』對曰︰『將以釁鐘。』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對曰︰『然則廢釁鐘與？』曰︰『何可廢也？以羊易之！』不識有諸？」
曰︰「有之。」
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為愛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
王曰︰「然。誠有百姓者。齊國雖褊小，吾何愛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
（孟子）曰︰「王無異於百姓之以王為愛也。以小易大，彼惡知之？王若隱其無罪而就死地，則牛羊何擇焉？」
王笑曰︰「是誠何心哉？我非愛其財。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謂我愛也。」
曰︰「無傷也，是乃仁術也，見牛未見羊也。君子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
兩年前我因為看見動物受殘酷對待而減少吃肉的念頭，大概與齊宣王以羊易牛的不忍之心頗為接近。某次祭祀時，有人牽著牛在齊宣王面前經過，齊宣王看見那頭牛害怕發抖，心中不忍，便把這頭牛放了，並以一隻羊取代。孟子想藉此事讓齊宣王明白所謂惻隱之心，並希望他能將這種惻隱之心擴展到施政方面，實行「王道」。然而，很多人都會看出當中的問題︰不想殺牛，但可以殺羊？
很多人都指儒家思想較西方哲學為人性化，原因主要在於儒家從人的天生條件出發﹐不要求人一步到位，馬上成為一個完全內聖外王的君子，而是讓人可以循序漸進，按照人性慢慢落實道德。先不論這種方式在本質上是對或錯，但從齊宣王這個例子，我們可以看見它實在有些問題。很多人會對齊宣王有一種質疑︰為其麼你只看見牛害怕，就代表牛比羊更值得生存？想像一下，如果之後齊宣王又看見羊害怕，那他會用其他動物取代嗎？又有那種動物在面對死亡時不害怕？其實此中涉及的，是我們對生命意義的理解。
生命中有些事容許我們有先後次序之分，例如我想建立一種關心的氛圍，所以我從身邊人出發，先關心家人，再關心朋友，最後將這種關心推廣到平時食飯搭枱的陌生人，這種親疏之分出於自然，亦有助我們慢慢達到目的。但有些事則不容許這種先後，例如生命。當討論保護生命的時候，我們很難將不同人的生命價值比較。誠然，不同人對我們的重要性會有所不同，但我們會不會因此而否定一些不太重要的人的生命，以至犧牲那些不重要的人來滿足那些你重視的人呢？可能人與人之間較少出現這種極端情況，但動物之間，這種情況比比皆是。在食物鏈中，沒有誰比誰高尚，我們都擁有著同樣本質的生命。或許對某些動物如貓、狗，我們會特別喜歡，但牠們的生命與三文魚、和牛的生命其實無異，就如我們不會認為黑人比我們低賤。
所以，我食素的原因就是基於對動物生命的尊重。文首提及的小雞影片，當中出生不健全的小雞被扔到垃圾箱，很快就會成為眾多屍體的一員。但牠沒有服棄，一直想以脆弱的腳站起來，可是當更多小雞被扔到垃圾箱，牠就再也不能站起來了。我喜歡接觸和思考不同的價值，而這段影片，喚起了我對生命本質的思考。君子遠庖廚表現了我們與生俱來的惻隱之心，但「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只是一種逃避的態度。於我，唯有坐言起行，拒絕食肉，才能表現出我心中堅持的這種價值，堅守我的信念。
食素，就是一種態度。一種拒絕輕視生命，執意要愛護動物的態度。
後記︰當然，食素還有許多值得思考的疑問，實際至如何保持均衡營養，形而上至食植物算不上尊重生命，這種都需要更多討論。（我在第一星期食素時常常感到四肢乏力，不過情況漸漸好轉，而我亦經常做運動，所以營養方面還算可以。）我是一個十分懶惰的素食者，現在經常吃這種加工過的素食製成品……甚麼時候我才有機會慢慢煮一頓新鮮的素菜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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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我是公治雲，不愛生根，最害怕誓盟。看我的文章，最好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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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三個月前的一個星期一，我在回家途中看到一段農場殘酷對待小雞的影片，之後我就開始食素。
大約兩年前，我曾參加過一個由傳理系學生舉辦的活動，看過一些不人道對待動物的片段，包括農場內極為擠逼和不衛生的生活環境，屠宰場令動物受盡痛苦的屠宰方式等，亦聽過一些人有關動物權益和素食的分享。那次活動應該是我首次主動接觸這些概念。一個住在先進城市的現代人要等到足足二十歲才開始深入地認識動物權益，其實反映了這個城市一點都不先進。儘管如此，我還是十分慶幸那次活動帶給我的反思。我開始慢慢改變我的飲食習慣，兩年間我的餐碗從無肉不歡變為有肉有菜，再變為多菜少肉。
Beatles成員Paul McCartney介紹「工廠農場」factory farms，他也是一個素食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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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往往容易因為出於一時同情而行動，兩年前的我亦是如此。那為何三個月前看完那段影片後，我會馬上成為一個素食者呢？這要從一個春秋戰國的故事說起。以下這段是著名的「君子遠庖廚」對話，出自《孟子》的《梁惠王章句上》，紀錄了孟子和齊宣王有關「王道」和「仁心」的討論︰
齊宣王問曰︰「齊桓、晉文之事可得聞乎？」
孟子對曰︰「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後世無傳焉。臣未之聞也。無以，則王乎？」
曰︰「德何如，則可以王矣？」
曰︰「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
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
曰︰「可。」
曰︰「何由知吾可也？」
（孟子）曰︰「臣聞之胡齕曰，王坐於堂上，有牽牛而過堂下者，王見之，曰︰『牛何之？』對曰︰『將以釁鐘。』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對曰︰『然則廢釁鐘與？』曰︰『何可廢也？以羊易之！』不識有諸？」
曰︰「有之。」
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為愛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
王曰︰「然。誠有百姓者。齊國雖褊小，吾何愛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
（孟子）曰︰「王無異於百姓之以王為愛也。以小易大，彼惡知之？王若隱其無罪而就死地，則牛羊何擇焉？」
王笑曰︰「是誠何心哉？我非愛其財。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謂我愛也。」
曰︰「無傷也，是乃仁術也，見牛未見羊也。君子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
兩年前我因為看見動物受殘酷對待而減少吃肉的念頭，大概與齊宣王以羊易牛的不忍之心頗為接近。某次祭祀時，有人牽著牛在齊宣王面前經過，齊宣王看見那頭牛害怕發抖，心中不忍，便把這頭牛放了，並以一隻羊取代。孟子想藉此事讓齊宣王明白所謂惻隱之心，並希望他能將這種惻隱之心擴展到施政方面，實行「王道」。然而，很多人都會看出當中的問題︰不想殺牛，但可以殺羊？
很多人都指儒家思想較西方哲學為人性化，原因主要在於儒家從人的天生條件出發﹐不要求人一步到位，馬上成為一個完全內聖外王的君子，而是讓人可以循序漸進，按照人性慢慢落實道德。先不論這種方式在本質上是對或錯，但從齊宣王這個例子，我們可以看見它實在有些問題。很多人會對齊宣王有一種質疑︰為其麼你只看見牛害怕，就代表牛比羊更值得生存？想像一下，如果之後齊宣王又看見羊害怕，那他會用其他動物取代嗎？又有那種動物在面對死亡時不害怕？其實此中涉及的，是我們對生命意義的理解。
生命中有些事容許我們有先後次序之分，例如我想建立一種關心的氛圍，所以我從身邊人出發，先關心家人，再關心朋友，最後將這種關心推廣到平時食飯搭枱的陌生人，這種親疏之分出於自然，亦有助我們慢慢達到目的。但有些事則不容許這種先後，例如生命。當討論保護生命的時候，我們很難將不同人的生命價值比較。誠然，不同人對我們的重要性會有所不同，但我們會不會因此而否定一些不太重要的人的生命，以至犧牲那些不重要的人來滿足那些你重視的人呢？可能人與人之間較少出現這種極端情況，但動物之間，這種情況比比皆是。在食物鏈中，沒有誰比誰高尚，我們都擁有著同樣本質的生命。或許對某些動物如貓、狗，我們會特別喜歡，但牠們的生命與三文魚、和牛的生命其實無異，就如我們不會認為黑人比我們低賤。
所以，我食素的原因就是基於對動物生命的尊重。文首提及的小雞影片，當中出生不健全的小雞被扔到垃圾箱，很快就會成為眾多屍體的一員。但牠沒有服棄，一直想以脆弱的腳站起來，可是當更多小雞被扔到垃圾箱，牠就再也不能站起來了。我喜歡接觸和思考不同的價值，而這段影片，喚起了我對生命本質的思考。君子遠庖廚表現了我們與生俱來的惻隱之心，但「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只是一種逃避的態度。於我，唯有坐言起行，拒絕食肉，才能表現出我心中堅持的這種價值，堅守我的信念。
食素，就是一種態度。一種拒絕輕視生命，執意要愛護動物的態度。
後記︰當然，食素還有許多值得思考的疑問，實際至如何保持均衡營養，形而上至食植物算不上尊重生命，這種都需要更多討論。（我在第一星期食素時常常感到四肢乏力，不過情況漸漸好轉，而我亦經常做運動，所以營養方面還算可以。）我是一個十分懶惰的素食者，現在經常吃這種加工過的素食製成品……甚麼時候我才有機會慢慢煮一頓新鮮的素菜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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