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到底重啟了沒？－－從C朗事件看球例的立意
入正題前先閒聊兩句。自從球證班畢業後，基本上每次電話見到group chat有人tag我，九成都是被邀請對球例進行「釋法」。當然這沒甚麼不好，多翻閱球例對裁判員而言是個好習慣，只是還是覺得自己成為了「人肉球例搜尋器」這件事頗為搞笑。
正如標題所言，是次討論的主角，是曼聯主場對紐卡素的英超聯賽中，比賽第48-49分鐘期間發生的一連串事件。雖說當時筆者未有觀看該場比賽，但為了對事件有公正的評價，筆者特地翻看了全場比賽的錄影中的肇事時間段，以確保接下來的評論是基於最全面的資訊。
由於此次事件涉及曼聯，坊間對此事的討論大多無可避免地具有一定的偏頗。曼迷覺得己隊利益受損之下深感義憤填膺，而先天對曼聯缺乏同情心的非曼迷也不在少數，加上對裁判員一貫的敵意自然是變成了群魔亂舞的狀態。雖說本文會儘量做到實事求是，但內容的論調大有可能會和主流的意見和理解有所出入，敬請讀者做好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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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還原事發經過
47:39，C朗為曼聯取得入球，但助理裁判舉旗指C朗越位在先，成立越位犯規。按照球例，判處間接自由球予紐卡素。
48:07，轉播中聽見裁判員的哨聲，示意比賽可以重啟。
48:18，轉播鏡頭見到C朗似是「認為」比賽已經重啟，搶截了身前紐卡素守門員Nick Pope面前的皮球，並準備帶球射門。
48:19，轉播中聽見裁判員連續的短促哨聲，示意場上一切活動停止，且球員需將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
48:20，C朗在搶截皮球後「破門」。
48:41，在曼聯球員大舉包圍裁判員後，裁判員向C朗出示黃牌。
48:54，轉播鏡頭開始重播從C朗越位犯規開始的比賽片段。
48:56，從重播片段中可見，在裁判員於越位後鳴哨的同一時間，紐卡素的後衛（目測是Fabian Schär）未有明顯用手或腳弄停皮球的情況下，將皮球輕輕踢向守門員Nick Pope的方向，並用手指向守門員示意是由Nick Pope負責開出自由球。
49:07，從重播片段中可見，自Schär將皮球踢給Pope之間經過了超過十秒鐘。期間場上不論敵我雙方，所有球員的身體語言均處於似是正在等待比賽重啟的放鬆狀態。包括後來選擇搶截皮球的C朗，也是直到他決定啟動的前一瞬間，才離開了等待比賽重啟的狀態。
49:08，從重播片段中可見，裁判員是在C朗搶截皮球後，且射門破網之前，已經開始連續鳴哨。而從判處越位犯規到連續鳴哨前夕，裁判員從未放下高舉的手。
補充一點，從48:54-49:08之間的片段均為電視上可見的重播片段，即期間所見的畫面在時序上應該是發生在比賽的47:39-48:19之間。
（三分鐘的比賽片段用了我至少三十分鐘來「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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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其實比賽重啟了嗎？
簡單來說，沒有。
個人認為，是次事件的關鍵點有三。第一是Schär開出皮球時的狀態，第二是場上球員對比賽狀態的理解，第三是裁判員的比賽狀態的理解。
先說第一點。不需要特定的球例知識，平常有落場踢波或看球的球迷都知道，當比賽透過自由球重啟時，原則上需要將皮球擺定在比賽暫停時的位置，或者稱之為犯規地點比較容易理解。如裁判員有明確指示，則於哨聲響起後方可開出，其他情況下則裁判員不一定會就自由球的比賽重啟特地鳴哨。值得重申的是，鳴哨是裁判員表示自己已經備就緒的示意，即代表比賽「可以重啟」，而非「鳴哨後的下一腳一定要重啟比賽」。
由於攝影機鏡頭和Schär之間有一定距離，無法準確判斷Schär在將皮球踢給Pope時，是否處於靜止狀態。但可以確定的是，Schär並未有作出用手擺定或用腳踩停皮球的動作，傳球的力道和姿勢不似是有意重啟比賽的狀態，並且可見他有指向Pope示意是由Pope來開。當然，不是每一次的自由球重啟都會有擺停皮球的動作，只要皮球本身已經身處犯規地點並為靜止狀態即可，所以不能單靠「Schär沒有擺停皮球」一事去斷言比賽尚未重啟。然而，雖說技術上可以爭拗說Schär踢出皮球的動作足以構成「已開出自由球」，但亦需考慮Schär也同時作出了示意「尚未開出自由球」的動作。因此，單就第一點去分析的話，「比賽已重啟」和「比賽未重啟」均為可能的解讀。
再說第二點。正如前述，包含C朗在內，場上22名球員都用了十秒以上的時間在等待紐卡素正式將自由球開出。換句話說，在C朗決定啟動搶波之前，無論是球員還是現場觀眾（電視機前的觀眾看不見上述畫面），都很難說有充足的理由相信比賽已經重啟。畢竟落過場的朋友都知道，就算皮球不在自己附近，比賽進行時的球員還是會進入一定程度的繃緊狀態，和等待比賽重啟時的相對鬆弛是不一樣的。
當然，也正如第一點中所講，硬要爭辯說比賽已經重啟，只是場上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用了十秒才反應過來的C朗對比賽狀態有正確判斷不是不可以，但這絕非對當時形勢的唯一解讀。況且，和僅考慮第一點時相比，當將第一、二點同時納入考慮時，「比賽未重啟」的解讀，比起「比賽已重啟」的解讀顯得更為合理。
最後是某程度上最重要的第三點。分享大家未必知道的一則小知識，就是在比賽以間接自由球重啟時，裁判員會高舉一隻手示意，且在該自由球開出及有其他球員觸球後才可以將手放下。而當涉及越位犯規時，助理裁判也需要等到間接自由球開出後才可以「落旗」。當年的PES在越位犯規後，畫面會出現一個裁判員舉手的圖示，示意這是不可以直接射門的間接自由球，大家或許會有印象。
由此可見，裁判員既然在直到C朗搶截皮球的瞬間都尚未「落手」，即代表他認為Schär將皮球踢向Pope的那一下並不成立為傳球，間接自由球尚未開出，比賽尚未重啟。此外，裁判員的連續鳴哨亦發生在C朗搶截皮球之後和「破門」之前，代表他認為C朗對皮球的搶截本身是需要立刻制止的行為。選取連續鳴哨而非一聲短哨，代表事件發生於比賽暫停期間，而非比賽進行間需要暫停。
綜上所言，就算不考慮裁判員的判決，「比賽已重啟」也更傾向於是技術上可以作出的其中一種解讀，而非綜合所有因素後作出的唯一解讀。而考慮到裁判員在比賽過程中對於他的解讀有明確示意之下，「比賽未重啟」當屬對當時比賽狀態的最合理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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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體育精神」－－球例的立意
技術上的細節說了一大堆，來聊聊概念上的話題。
裁判員最終是基於哪一條球例向C朗展示黃牌目前不得而知，畢竟外人沒有閱覽賽後報告的權限。就當時情況所見，delay restart，show dissent，和unsporting behaviour都可以適用於C朗，而以上三者的處理都是出示黃牌，所以具體是哪一宗罪並不算是最重要的細節。想討論的反而是上述三項的罪名，其背後都是源自球例的同一立意，也就是對「體育精神」的重視。
「體育精神」是個很難三言兩語說清楚的抽象概念。在大大小小的各種運動興趣班的宣傳單張上肯定會見到這類字眼來「利誘」家長們幫子女報讀，但卻不一定有人能夠明確地指出到底何謂體育精神，而體育精神又是怎樣反映在足球的賽事當中。不過，就算難以指出體育精神的準確定義，當人們嘗試指出某些觀念時，大部份人都可以對這項觀念是否屬於體育精神的一部份有所定義。例如看見「公平競技」、「尊重球賽」一類的字眼，應該大多數人都會認為這些都是體育精神應該追求的事物之一。
既然足球身為一項體育，球例就需要以一種可以維護體育精神的方式撰寫，而條紋的細節亦需反映對體育精神的追求。正如球例的前言中提到，球例的宗旨是要保障球員的安危和維護競技的公平性，香港足總則將保持賽事觀賞度也列明為宗旨之一。所以在之前修讀，或是日常翻閱球例時，筆者除了會注意條文中界定的細枝末節外（相信我，超多），也會去思考每則條文背後的原意。而對於對球例理解不多的球迷們，在初接觸球例時，嘗試去思考何謂一場足球比賽應有的樣貌，也會有助理解球例的脈絡。
「家陣叫你嚟踢波，唔係叫你嚟開拖。」這是筆者在對朋友解釋某些球例的立意時，個人慣常使用的說明方式。屬於踢球過程中會自然或意外出現的事故和犯規，按照情況會有不同程度的判罰；反之，不屬於踢球過程中理應出現的犯規，則在罰則上會更為嚴苛。所以攔截鏟到對手要視乎情況判罰，蓄意擊打對手則就算再輕力都要紅牌出場；前者還是運動的範疇之內，後者則完全不是體育賽事中該出現的畫面。同理，辱罵他人、插水、圍球證、使用詭計等等的行為，原則上都要嚴肅處理，也是出自對體育精神和公平競技的維護。有明確列明於球例內的就按章辦事，未於球例內列明但屬於嘗試「走法律罅」的詭計行為，也可以以unsporting behaviour進行處分。
回到C朗的事件上。無論是delay restart還是show dissent，或是以更籠統的unsporting behaviour進行判罰，都不是正常足球比賽中會出現的犯規，而是屬於正常比賽行徑以外的，一定程度上違背體育精神的「行為問題」。Delay restart是蓄意阻礙對手，show dissent是缺乏對球賽和裁判員的尊重，而對於只有在極端technicality的情況下才能成立為「已重啟比賽」的狡辯則違反了公平競技的精神。說是「勝之不武」或許略顯誇張（畢竟最後還是沒有贏），但C朗的行為實屬「走精面」這一點應該沒有多少人能夠反駁。足球應該追求的，應該是在規則容許的框架內，用對皮球的掌控去擊敗對手，而非咬文嚼字地嘗試取得不公的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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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文章準備發佈前不久，在Facebook演算法的引領之下，看到了某曼聯專頁的貼文，見到不少曼迷對愛隊被秋後算帳感到非常不公。「原告變被告」、「戚秦氏」等的伸冤此起彼落，「嗰下圍球證都係人之常情啫」是最常見的辯護。是的，對於場上球員來說，只要出現任何不利於己方的判決，無論該判決的爭議性多寡，球員當下的反應一定是認為己方利益受損，從而覺得忿忿不平。畢竟會落場不論男女都有滿腔熱血，會出現這樣的「人之常情」絕對可以理解。
然而，你會這樣想，不代表你應該這樣做。某些情緒反應屬於「人之常情」，並不是可以無罪釋放的辯護。在任何級別的賽事，不論職業業餘，恪守體育精神和尊重場上判決，都是每個球員的義務之一。而當肇事者身為職業球員，而且是站在職業聯賽頂尖的佼佼者，其一舉一動會透過轉播鏡頭傳達給數十億人時，所能設立的標竿作用更是難以估計。有見及此，在這類賽事中樹立球賽應有的風氣，則變得更為重要。要抒發當下的「人之常情」可以，但當球員自己其實也心知肚明以此方式抒發「人之常情」其實違反了球例時，也自然需要承擔相應的責任。求仁得仁，與人無尤。
最近剛好有機會分別以裁判員和教練的身份接觸草根足球，對象無論將來成為球員還是球迷，都會是香港足球的未來。切身與他們接觸過後，更深感無論在足球的任何層面，都需要透過言傳身教以傳承體育精神予下一代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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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此次事件涉及曼聯，坊間對此事的討論大多無可避免地具有一定的偏頗。曼迷覺得己隊利益受損之下深感義憤填膺，而先天對曼聯缺乏同情心的非曼迷也不在少數，加上對裁判員一貫的敵意自然是變成了群魔亂舞的狀態。雖說本文會儘量做到實事求是，但內容的論調大有可能會和主流的意見和理解有所出入，敬請讀者做好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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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還原事發經過
47:39，C朗為曼聯取得入球，但助理裁判舉旗指C朗越位在先，成立越位犯規。按照球例，判處間接自由球予紐卡素。
48:07，轉播中聽見裁判員的哨聲，示意比賽可以重啟。
48:18，轉播鏡頭見到C朗似是「認為」比賽已經重啟，搶截了身前紐卡素守門員Nick Pope面前的皮球，並準備帶球射門。
48:19，轉播中聽見裁判員連續的短促哨聲，示意場上一切活動停止，且球員需將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
48:20，C朗在搶截皮球後「破門」。
48:41，在曼聯球員大舉包圍裁判員後，裁判員向C朗出示黃牌。
48:54，轉播鏡頭開始重播從C朗越位犯規開始的比賽片段。
48:56，從重播片段中可見，在裁判員於越位後鳴哨的同一時間，紐卡素的後衛（目測是Fabian Schär）未有明顯用手或腳弄停皮球的情況下，將皮球輕輕踢向守門員Nick Pope的方向，並用手指向守門員示意是由Nick Pope負責開出自由球。
49:07，從重播片段中可見，自Schär將皮球踢給Pope之間經過了超過十秒鐘。期間場上不論敵我雙方，所有球員的身體語言均處於似是正在等待比賽重啟的放鬆狀態。包括後來選擇搶截皮球的C朗，也是直到他決定啟動的前一瞬間，才離開了等待比賽重啟的狀態。
49:08，從重播片段中可見，裁判員是在C朗搶截皮球後，且射門破網之前，已經開始連續鳴哨。而從判處越位犯規到連續鳴哨前夕，裁判員從未放下高舉的手。
補充一點，從48:54-49:08之間的片段均為電視上可見的重播片段，即期間所見的畫面在時序上應該是發生在比賽的47:39-48:19之間。
（三分鐘的比賽片段用了我至少三十分鐘來「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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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其實比賽重啟了嗎？
簡單來說，沒有。
個人認為，是次事件的關鍵點有三。第一是Schär開出皮球時的狀態，第二是場上球員對比賽狀態的理解，第三是裁判員的比賽狀態的理解。
先說第一點。不需要特定的球例知識，平常有落場踢波或看球的球迷都知道，當比賽透過自由球重啟時，原則上需要將皮球擺定在比賽暫停時的位置，或者稱之為犯規地點比較容易理解。如裁判員有明確指示，則於哨聲響起後方可開出，其他情況下則裁判員不一定會就自由球的比賽重啟特地鳴哨。值得重申的是，鳴哨是裁判員表示自己已經備就緒的示意，即代表比賽「可以重啟」，而非「鳴哨後的下一腳一定要重啟比賽」。
由於攝影機鏡頭和Schär之間有一定距離，無法準確判斷Schär在將皮球踢給Pope時，是否處於靜止狀態。但可以確定的是，Schär並未有作出用手擺定或用腳踩停皮球的動作，傳球的力道和姿勢不似是有意重啟比賽的狀態，並且可見他有指向Pope示意是由Pope來開。當然，不是每一次的自由球重啟都會有擺停皮球的動作，只要皮球本身已經身處犯規地點並為靜止狀態即可，所以不能單靠「Schär沒有擺停皮球」一事去斷言比賽尚未重啟。然而，雖說技術上可以爭拗說Schär踢出皮球的動作足以構成「已開出自由球」，但亦需考慮Schär也同時作出了示意「尚未開出自由球」的動作。因此，單就第一點去分析的話，「比賽已重啟」和「比賽未重啟」均為可能的解讀。
再說第二點。正如前述，包含C朗在內，場上22名球員都用了十秒以上的時間在等待紐卡素正式將自由球開出。換句話說，在C朗決定啟動搶波之前，無論是球員還是現場觀眾（電視機前的觀眾看不見上述畫面），都很難說有充足的理由相信比賽已經重啟。畢竟落過場的朋友都知道，就算皮球不在自己附近，比賽進行時的球員還是會進入一定程度的繃緊狀態，和等待比賽重啟時的相對鬆弛是不一樣的。
當然，也正如第一點中所講，硬要爭辯說比賽已經重啟，只是場上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用了十秒才反應過來的C朗對比賽狀態有正確判斷不是不可以，但這絕非對當時形勢的唯一解讀。況且，和僅考慮第一點時相比，當將第一、二點同時納入考慮時，「比賽未重啟」的解讀，比起「比賽已重啟」的解讀顯得更為合理。
最後是某程度上最重要的第三點。分享大家未必知道的一則小知識，就是在比賽以間接自由球重啟時，裁判員會高舉一隻手示意，且在該自由球開出及有其他球員觸球後才可以將手放下。而當涉及越位犯規時，助理裁判也需要等到間接自由球開出後才可以「落旗」。當年的PES在越位犯規後，畫面會出現一個裁判員舉手的圖示，示意這是不可以直接射門的間接自由球，大家或許會有印象。
由此可見，裁判員既然在直到C朗搶截皮球的瞬間都尚未「落手」，即代表他認為Schär將皮球踢向Pope的那一下並不成立為傳球，間接自由球尚未開出，比賽尚未重啟。此外，裁判員的連續鳴哨亦發生在C朗搶截皮球之後和「破門」之前，代表他認為C朗對皮球的搶截本身是需要立刻制止的行為。選取連續鳴哨而非一聲短哨，代表事件發生於比賽暫停期間，而非比賽進行間需要暫停。
綜上所言，就算不考慮裁判員的判決，「比賽已重啟」也更傾向於是技術上可以作出的其中一種解讀，而非綜合所有因素後作出的唯一解讀。而考慮到裁判員在比賽過程中對於他的解讀有明確示意之下，「比賽未重啟」當屬對當時比賽狀態的最合理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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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體育精神」－－球例的立意
技術上的細節說了一大堆，來聊聊概念上的話題。
裁判員最終是基於哪一條球例向C朗展示黃牌目前不得而知，畢竟外人沒有閱覽賽後報告的權限。就當時情況所見，delay restart，show dissent，和unsporting behaviour都可以適用於C朗，而以上三者的處理都是出示黃牌，所以具體是哪一宗罪並不算是最重要的細節。想討論的反而是上述三項的罪名，其背後都是源自球例的同一立意，也就是對「體育精神」的重視。
「體育精神」是個很難三言兩語說清楚的抽象概念。在大大小小的各種運動興趣班的宣傳單張上肯定會見到這類字眼來「利誘」家長們幫子女報讀，但卻不一定有人能夠明確地指出到底何謂體育精神，而體育精神又是怎樣反映在足球的賽事當中。不過，就算難以指出體育精神的準確定義，當人們嘗試指出某些觀念時，大部份人都可以對這項觀念是否屬於體育精神的一部份有所定義。例如看見「公平競技」、「尊重球賽」一類的字眼，應該大多數人都會認為這些都是體育精神應該追求的事物之一。
既然足球身為一項體育，球例就需要以一種可以維護體育精神的方式撰寫，而條紋的細節亦需反映對體育精神的追求。正如球例的前言中提到，球例的宗旨是要保障球員的安危和維護競技的公平性，香港足總則將保持賽事觀賞度也列明為宗旨之一。所以在之前修讀，或是日常翻閱球例時，筆者除了會注意條文中界定的細枝末節外（相信我，超多），也會去思考每則條文背後的原意。而對於對球例理解不多的球迷們，在初接觸球例時，嘗試去思考何謂一場足球比賽應有的樣貌，也會有助理解球例的脈絡。
「家陣叫你嚟踢波，唔係叫你嚟開拖。」這是筆者在對朋友解釋某些球例的立意時，個人慣常使用的說明方式。屬於踢球過程中會自然或意外出現的事故和犯規，按照情況會有不同程度的判罰；反之，不屬於踢球過程中理應出現的犯規，則在罰則上會更為嚴苛。所以攔截鏟到對手要視乎情況判罰，蓄意擊打對手則就算再輕力都要紅牌出場；前者還是運動的範疇之內，後者則完全不是體育賽事中該出現的畫面。同理，辱罵他人、插水、圍球證、使用詭計等等的行為，原則上都要嚴肅處理，也是出自對體育精神和公平競技的維護。有明確列明於球例內的就按章辦事，未於球例內列明但屬於嘗試「走法律罅」的詭計行為，也可以以unsporting behaviour進行處分。
回到C朗的事件上。無論是delay restart還是show dissent，或是以更籠統的unsporting behaviour進行判罰，都不是正常足球比賽中會出現的犯規，而是屬於正常比賽行徑以外的，一定程度上違背體育精神的「行為問題」。Delay restart是蓄意阻礙對手，show dissent是缺乏對球賽和裁判員的尊重，而對於只有在極端technicality的情況下才能成立為「已重啟比賽」的狡辯則違反了公平競技的精神。說是「勝之不武」或許略顯誇張（畢竟最後還是沒有贏），但C朗的行為實屬「走精面」這一點應該沒有多少人能夠反駁。足球應該追求的，應該是在規則容許的框架內，用對皮球的掌控去擊敗對手，而非咬文嚼字地嘗試取得不公的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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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文章準備發佈前不久，在Facebook演算法的引領之下，看到了某曼聯專頁的貼文，見到不少曼迷對愛隊被秋後算帳感到非常不公。「原告變被告」、「戚秦氏」等的伸冤此起彼落，「嗰下圍球證都係人之常情啫」是最常見的辯護。是的，對於場上球員來說，只要出現任何不利於己方的判決，無論該判決的爭議性多寡，球員當下的反應一定是認為己方利益受損，從而覺得忿忿不平。畢竟會落場不論男女都有滿腔熱血，會出現這樣的「人之常情」絕對可以理解。
然而，你會這樣想，不代表你應該這樣做。某些情緒反應屬於「人之常情」，並不是可以無罪釋放的辯護。在任何級別的賽事，不論職業業餘，恪守體育精神和尊重場上判決，都是每個球員的義務之一。而當肇事者身為職業球員，而且是站在職業聯賽頂尖的佼佼者，其一舉一動會透過轉播鏡頭傳達給數十億人時，所能設立的標竿作用更是難以估計。有見及此，在這類賽事中樹立球賽應有的風氣，則變得更為重要。要抒發當下的「人之常情」可以，但當球員自己其實也心知肚明以此方式抒發「人之常情」其實違反了球例時，也自然需要承擔相應的責任。求仁得仁，與人無尤。
最近剛好有機會分別以裁判員和教練的身份接觸草根足球，對象無論將來成為球員還是球迷，都會是香港足球的未來。切身與他們接觸過後，更深感無論在足球的任何層面，都需要透過言傳身教以傳承體育精神予下一代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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