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人,你忽然懷甚麼舊?

  滄海桑田,這四字相信為我們澳門人倍有感慨。澳門小城,昔日在寧靜中帶點熱鬧,走到中區我們會找到形形色色屬於我們的商舖,我們會和老闆店員有着千絲萬縷的街坊情,即使是舊日在噴水池的Starbucks我們仍會和店員有講有笑,可惜連這間跨國大企亦不敵時代巨輪,這間為澳門Starbucks的創始之店去年亦已走入歷史之中。

老店結業,我們也是幫兇
  在外國留學的我,每當得悉澳門又有一間老店面臨結業,而且知道新店將又會是金舖或藥房,我和很多澳門朋友一樣都會感到百般無奈,很多人都在網路上紛紛發文「悼念」。我們往往都會把老店結業的原因歸咎於高昂租金和大財團霸權等等。當然,那是真的,過去十年澳門的租金和各行業的營運成本都從未歇止地上升,百物騰貴,本地小店的生存空間實在越來越窄。同時,一些如菲林照片沖曬或活版印刷等行業因為技術淘汰而漸漸走入歷史。然而,這只是其中導致要結業的原因而已,真正結業的原因卻可能關係到你和我。
(圖片來源:Antonius Photoscript)
  試問,你有多久沒有到過祥安買文具?你要乾洗衣服時有想起過巧華洗衣店嗎?除了大牌子出品的紅荳雪條和椰子雪糕外你會想到吃禮記和洪馨嗎?要買和修理鐘錶你又何曾會到銘記?購買和維修小家電你知道可以到源光行嗎?你又有多久沒有沖曬過照片呢(更莫說是菲林照片)?你會找上海理髮師傅剪頭毛過年嗎?買大型家電你會到草堆街格價嗎?這些在消失中或者已走入歷史的老店名字,你或許曾經光顧過,亦可能從未到過,甚至它不到結業那刻你都未記起它們的名字。澳門的老店,老闆們大多都已是上了年紀的老澳門,是時候退休,子女又另謀高就,根本無人接手。但最重要卻是連他們的顧客也年紀老邁,新一代又厭棄他們的服務和技術跟不上潮流,生意日漸淡薄,行業走向夕陽,試問誰會有心戀戰?再者,為一些「自己舖」的店主,大財團的租金根本遠超其營利,與其每天守舖拍蒼蠅,不如每個月袋袋平安十萬大元去環遊世界好了。

懷舊。懷甚麼舊?
  何謂老店?除了開業時間夠久遠外,其外觀一定要停留在數十年前嗎?一間店舖又要有怎樣的條件才值得我們去珍惜與懷念?一定要是沒有翻新過,讓我們有回到過去的感覺?抑或有你和我的回憶和故事呢?懷舊又是甚麼?滿足你分享的欲望,讓你能拍個照放上facebook賺數個like?還是,你想抓着一些正逝去或已逝去的往昔人和事?懷舊的「懷」是心字部,若果沒了那份心,那份情,那件舊事你根本沒甚麼可懷念,因為根本與你無關。為我, Starbucks噴水池店即使開業不過是那十年時間,年份上算不上甚麼老店,但在那裏卻充滿着我的回憶。看着它關門,那刻我的確無限感慨。
  真的,我們別再自欺欺人,我們當中根本有人就是羊群心理,就是選擇性去懷念。有哪一次不是在社交群組有人大力宣傳某老店的「弔聞」,我們才忽然關心他們的存亡,才一窩蜂走去「緬懷」,走去「慨歎」,或拍個照放上facebook打個卡嗟嘆一番?在關門大吉前數天甚至會出現一堆連牆角那粒塵也不放過的龍友。平時,我們有關心過,支持過這些就在你我左近,陪伴你和你家人生活成長的街坊老店嗎?不時打開facebook,都會看到有人分享在某舊式茶餐廳很像很有情調地歎杯咖啡,但又責罵店員態度欠佳等的發文。很想說:「小姐,你身處的位置是昔日繁華的十月初五街,你欣賞其硬件外觀停留在六十年代的同時,也要接受他們也停留在六十年代的服務態度——他們像五星級酒店的服務才是奇怪。」舊餐室的人情味在於你和它活在同一時空中,你認為他們對你不客氣是因為你根本不曾是他們的一份子,而你也不過是當自己走入了動物園去欣賞個不是屬於自己世界的事物而已。
(內港的「蘭香閣」茶樓其實也是個經典,其炸芋角很好吃,但一直以來都不是「懷舊後生客」會光顧的。圖片來源:§遠距離戀愛的澳門(マカオ)§ blog)
  老店並不是一個舊佈景板去讓你「到此一遊」打個咭拍照留念,值得珍惜的老店也不只是那數間被標籤為「夠懷舊feel」的店舖。我們身邊,還有很多值得我們去珍惜的事物,亦有很多沒有所謂「懷舊feel」的店舖但其實在澳門歷史中有着一定的重要性。放下手機,關閉鏡頭,真正投入、重回屬於我們老澳門的世界,把這些老店重新融入你我的生活中,而不是當他們是閒情逸志中的一個特別節目,讓老店們感受到自己還有存在的價值,重燃他們的希望,這才是真真正正、有力的、實在的,去抓着正逝去中的老店。

別讓她們失去了,我們才懂珍惜
  澳門街的老店就像是我們家的老人家。他們老了,行動不便,但其實他們仍很想念我們這些年青人。有時在facebook會看到有人和自己家的公公婆婆自拍,加一句「是日和你飲茶,feeling loved」。說真,老人家未必懂甚麼是facebook,也不知道要那數個like有甚麼用,但肯定他們更想你放下手機,和他們好好聊天,更希望你可以多找他們一點,讓他們感受到你是在乎他們的。哪一間老店將會是下一間要消失的?我們不知道。但不論人或事,要珍惜就該在當下,不要讓他們走了,才醒覺我們未有好好和他們相處過。

(苦難善耶穌聖像出遊,俗稱「出大耶穌」,是澳門天主教會歷史悠久的年度活動,每年都會有一名少女扮演聖婦韋羅尼嘉(如圖)。圖中的朋友說到數年前出遊前她帶那套裝束到營地大街的巧華洗衣店清洗,店員一看到,便認出這是出聖像用的服飾。傳統活動遇上街坊老店,這就是小城澳門可愛兼千絲萬縷的人情味。可惜活動仍在,老店卻已逝去。圖片來源:Flora SiuFa Chan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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