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若不流動，便會死亡。

第一次拍拖，在小學五年級。
仍然記得遊樂場上，我在玩平衡木，因為走得不穩，他伸手扶著我。他的手很大，很溫暖。
我的心跳得很快。

我以為我們會一直在一起，但三、四個月後我們就分手了。
愛情在某一天，突然消失。
不是漸漸，而是突然。
突然之間，我無法再以情侶的身分和他相處，再多一刻都不能。

我很震驚。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穩重的人，不是單憑感覺而戀愛的人。
只是當粉紅色泡泡破掉散開以後，我像自夢中醒轉，近視的雙眼得到眼鏡的輔助，世界倏然變得清晰。
他仍然是那個他，但我再不是那個愛上他的我。

自此以後，我喜歡過不同的人。
但關於戀愛，心底一直有種恐懼。我懼怕自己到底有沒有愛人的能力。
會不會有一天，當戀愛的感覺消失後，我將再度無法走下去？
我害怕歷史重覆。

第二次戀愛已是中七。
我沒有懷疑過他對我的愛。
但我不相信自己。
直至四個月過去了，一年過去了，一年半也過了，我才安心下來。
彷彿破了魔咒，並不是熱戀過後我再不能和身邊的人走下去。
我不是喜歡戀愛的感覺，我是喜歡那個人。
後來我們還是分開了。

我再度思考愛情是怎麼一回事。

在很多個無法入眠的夜裡，我都問自己，我懂得愛嗎？
我愛你是因為你的外貌嗎。
那麼假如你有雙胞胎呢？
我愛你是因為你的性格嗎。
那麼假如有一個人和你性格完全相同呢？

於是我想，愛上一個人，不可能單單因為外貌、性格，愛上你大概就是愛上你這個人，是你的外在還有內在，形成獨特的一個你。那麼要是外星人成功造了一個外貌性格都100%和你相同的人，我會愛上他嗎？

於是我想，我愛你，除了因為你是你，還因為你是那個和我一起生活同行的人。
在我難過的時候，你是如何放下自己陪在我身邊；
在你痛苦的時候，我又是怎麼想著辦法和你一同度過。

「你」擁有著獨特的位置，既是這樣，為甚麼我們還是走不下去呢。

你沒有變心，我也沒有。
是哪裡出了問題？
因為XXX？因為YYY？因為我們不夠愛對方嗎？

我們，其實懂得愛嗎？

真正的愛，是上帝對人類那樣的愛嗎？
毋關行為、毋關感覺、無需要任何理由，
並不存在愛與不愛的選項，只有愛在當中。
人類與人類，有可能有這樣的愛嗎？

如果沒有這樣的覺悟，我們還要不要戀愛？要不要步入婚姻之中？每一次分手都是一種傷害。
我們如何能背起這樣的罪孽？

很久以後，我發覺愛情是一種流動的存在。
愛情不活在過去，任何有關「你以前都唔係咁嘅」的投訴都是一種沈溺；
愛情也不活於未來，任何有關「可能佢以後會改變」的想法都是一種奢望。
愛情只能是現在的你與現在的我相戀。
我們要注視彼此。
一同成長一同改變一同前行都是bullshit。
我們怎可能和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步伐一致？

但我們要看得見對方，每一天醒來都是新的開始。
我們告別昨日的自己，也告別昨日愛上的你，
愛情只能是今天的我繼續愛著今天的你。

愛情一不流動，就會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