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澱於失戀

二月尾，仍然很冷。風一直吹。

「好好享受下單身嘅時候，過左就無。」已為兩孩之母的妳帶點唏噓對我說。
我緊抓大衣，想起往日高溫的他的擁抱。
那時候，我不怕冬天。
「嗯。」
而我知道，現在的自己仍不懂得一個人的好。

今天去了一個展覽：〈失戀/市集〉。
除了那天他對我說「我們再見也沒有意思了吧」，我一直不太能哭得出來。
於是我想，
是否能借助甚麼，令乾澀的眼睛流出淚水呢。

對於這個世界，我一直有著莫名的膽怯。
他卻總拖著我的手，帶我勇闖很多地方。我不明白，他怎麼能記得那麼多路徑，
它們那麼陌生，又那麼相似。
不過有了Google Map以後，我也開始可以一個人到達不熟悉之處，雖然永遠需要多一點時間，需要多走一點冤枉路。
但總能夠到達的。

展覽租借了一間中心作場地。
我希望那裡的職員可以稍為安靜一點，因為每一日確有很多人失戀，但失戀畢竟是一件沉重的事，如果可以有多一點靜謐讓參觀者憑弔就好了。

所以我很喜歡那間黑房。
一本本簿記載著一段段愛情。
「世界上，有一種距離 / 是時間和努力也不能逾越的 / 思想的距離」
我可以安安靜靜地感受
那心動的曖昧，熱熾的相戀，然後疼痛又無可奈何的分離。

你會不會相信我是愛著你的呢。
只是只得愛，不足以支撐起一段關係。
於是我們變得支離破碎。
我在拼命向你訴說自己，而你只能感受到咬文嚼字。你盡力改變自己，而我只看得見扭曲的疼痛。

戀愛竟如此暴烈，叫我們傷痕累累。

那裡有一個房間，放滿了很多戀人的曾經。
如果我也要開展覽，放滿一個房間也是綽綽有餘。
人類怎麼會有如此多的身外物呢。
但比起那無法觸碰的情感，又似乎忽爾變得不算太多。

我又走進另一個房間，那裡可以製造專屬自己的愛情。
一個一個關於愛情的元素，一點一滴加進試管之中。
「一陣加嗰時唔可以搖，唔可以拆開張紙睇」

包容、愛、距離、責任、平淡、激情、空間……
我驚覺自己竟如此貪心，走遍全場，幾乎每樣元素我也希望加進於愛情當中。

「我地而家要拆張紙喇。你估下係咩色？」
「um……我諗會好混濁。」（因為我真的mix了很多。自己想要的不可以因為顧忌和害怕而欺騙自己。）
於是當我看見那試管，竟清澈而美麗，我就覺得很感動。鼻子酸酸。
最後，我帶著我的愛情走了。
仍然沒有眼淚。

有些人分手以後，會刪去所有照片，會扔掉所有物品，會想要忘記所有回憶，但我不會。
走在回家的路上很難捱，因為很多很多次，我們手牽手漫步訴說未來。
我仍然清晰記得我們看著那些白髮蒼蒼的公公婆婆，憧憬著將來老了也要如此不離不棄。

我都記得，也不想忘掉。（但終有一日這些都會變得模糊吧，我知道。）

對愛情，我不失去信心，也不灰心。
今日很愛，不代表後來不會分開。
是的，我們總重重覆覆。
事實一再證明愛情，好不容易。
但那仍然是美好的。

你曾是我的陽光。
帶給我很多很多溫暖和支持。

謝謝生命讓我能夠遇上你。
遇上的是你，太好了。
(原載於筆者2016年2月28日的專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