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衛式愛情觀：重慶森林與花樣年華

重慶森林中，金城武拿著傳呼機這一幕可謂經典：
「369覆機」
「密碼係愛你一萬年」
「有冇人搵我？」
然後傳呼機留言信箱的聲音響起：「今日冇人搵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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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關於人與傳呼機的互動，正好彰顯了都市人的寂寞。都市中人們摩肩接踵，身體或會在不經意中接觸。乍看之下距離很近，但這並不代表人與人之間有連接，寂寞的心依然不能被撫慰。重慶森林中，金城武便曾用小食店的電話致電給各個他曾邂逅的女性，希望在失戀一個月這天，來一個撫平傷痕的約會。可惜的是，他被一一回絕。他把電話放下的一刻，眼裡是無盡的失望，皆因他知道這晚又是孤身一人。

渴求被愛的都市人，也許是因為受夠了無盡的孤獨。但是擁有伴侶者，也不是一定安全。人的關係並不是簡單的有與沒有，而是一個流動的概念，正如重慶森林中的林青霞就指：「了解一個人其實並沒有甚麼大不了，因為人會變，今天他喜歡鳳梨，明天他可以喜歡別的。」當人的性格會變，對愛人的感覺會變亦是正常。變幻原是永恆，但多少被拋棄者適應不了這種突變，而在都市的浮光掠影背後嚎哭。梁朝偉飾演的633被空姐女友拋棄後，一度因為不習慣只剩下自己而與玩偶對話。還記得他對老虎玩偶說：「唔好咁鈍啦。」這些說話是說給玩偶聽也好，說給自己聽也好，表達的都是滿滿的無奈。也許這就如哲學家阿里斯托芬在《會飲篇》所說，人的天生就是尋找另一半，而剩下自己一半時生活永遠不得富足。
幸好的是，梁朝偉在短時間內便邂逅到王菲。王菲也許有半分瘋癲（偷偷地到梁朝偉家中大掃除），但正正是她的主動，不知不覺竟填滿梁朝偉心中的缺口。電影中並沒有一句露骨的我愛你，但只有一個缺愛的人才能感受到當中的愛意。不過，王家衛卻同時指出一項有趣的發現：都市人不敢把愛直接了當的說出來。王菲明明心裡對633有感覺，卻偏偏不向他直接表白，而是透過不斷的試探來挑逗梁朝偉。這不是關乎個人的性格或任何偶然因素，而是都市人似乎對愛的朦朧有一種情有獨鍾。把視角切換至花樣年華，梁朝偉飾演的周慕雲及張曼玉飾演的蘇麗珍都愛對方，但卻因為身邊尚有不再愛的伴侶，而不肯勇敢踏前一步承認這段關係。套用王家衞的解說，朦朧不清的關係就好比一塊積了塵的玻璃，看得到卻摸不著。


王家衞的電影，愛把都市人描繪成一種矛盾的生物——拉扯於渴望被愛但又不敢把愛宣之於口。不論是重慶森林中不斷撥打傳呼機的金城武，還是花樣年華中剛發現老婆出軌而愛上蘇麗珍的周慕雲，其實都只是現實中的自己。每一個人都知道愛是一場賭博，得到也不等於長久，但人就是感情主導的生物，即使有一千萬個理性上的理由解釋愛如何不划算，依然要不斷尋覓愛。

花樣年華中，周慕雲終於向蘇麗珍訴說了藏在心裡的愛意。
周：「其實我有時都會想知佢哋(周出軌了的老婆及蘇出軌了的老公）係點開始，但我依家明白了。」

蘇：「我地唔會好似佢哋咁。」

沒有人知道，倘若他們真的在一起，結局會否幸福美滿。但現實也好，電影也好，多少都市人因為不敢把到在口邊的愛說出來而擦身而過。也許這就是緣份弄人，但筆者希望，每一顆都市中缺愛的心都能夠得到慰藉。

重慶森林：

金城武：「不知道由甚麼時候開始，所有東西上都有一個限期。秋刀魚會過期，肉醬會過期，就連保鮮紙都會過期。」

「但如果要為這份愛加一個限期，我希望是一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