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嚇》:只打七十分鐘好波

每位男士墮入愛河後,最怕的是甚麼?月月人工月月清?日日服侍日日勤?非也非也。實際上,男士最怕的,卻是拜會女友的父母。何以?概括一點來說,佔了人家女兒的便宜,你又有何本錢擺出大爺姿態?所以,甫提起「見家長」三字,有朋友表示害怕得身體抖顫起來。


在香港這華洋雜處的地方,接受程度這麼高,男士們尚且害怕得手騰腳震,何況在美國這黑人白人像是友好又像對立的國度?就如近日上畫這《訪.嚇》。是的,下段將會有終極嚴重的劇透,不欲未觀看先了解的話,不妨從右上角的逃生門逃去。不然的話,就請緊握滑鼠,繼續閱讀吧。

故事發生在二十一世紀 (現代的美國歧視情況仍然嚴重) ,主角、黑人基斯與白人女友露絲相戀,露絲某日帶基斯回位於一隱蔽富裕白人區的娘家拜會父母。「噢男朋友,帶他歸家」父母二人甫對基斯見面,就不斷釋出友好善意,更笑言會再投票予美國首位黑人總統奧巴馬連任總統。基斯的煙癮甚大,露絲父母則建議以催眠大法,讓基斯將之戒掉,埋下催眠控制術的伏線。而大屋中有兩名黑人僱工,但二人在整齣電影中,行為異常詭異,看似對白人主人百順千依,卻皮笑肉不笑,彷彿已隱含地帶出某種信息予基斯和觀眾,所以在配樂上,當他們出現時,總是令人心寒。


隨著故事的推演,白人們舉行派對,身為黑人的基斯卻成為全場焦點。一眾年邁、身體有殘障、不夠強壯、或是身材不標緻的白人,皆對基斯的胴體趨之若鶩,有女士更用手觸摸,大感興奮。但當基斯在派對中遇上另一黑人、一個似曾相識的黑人後,忽感到「危險,經已在前面」,因為那黑人雙目無神,雖不至於要獄警替他「鑿邪鑿鬼」,但魂魄像是被攝去一樣,行為舉止、衣著,無一帶著黑人的味道。所以,當基斯起疑,欲以手機拍下那黑人的樣貌卻誤開閃光燈,便發現對方根本「不是真正的快樂」。那一發閃光燈,讓該黑人「元神歸位」似的,向基斯疾呼這電影的英文名稱-《Get Out》。在這時,眾白人亦知道基斯開始發現端倪,恰巧露絲帶他離開派對,所以露絲父親就提議與眾賓客大玩「Bingo」遊戲,獎品卻不是任何東西,而是那發現有不妥的強壯黑人-基斯。


與露絲回到大宅後,基斯求去心切,當帶著行李跑到大門之際,卻遇上了三頭「攔路虎」-露絲的父母和胞弟,而露絲卻不斷從袋中找尋車匙,樣子像是焦急,又是很無辜。但當基斯束手就擒後,露絲才拿出那條車匙,指基斯應知道不能給他,終露出狐狸尾巴。


故事發展至這兒,不禁讚嘆演而優則導的 Jordan Peele ,在開首這約七十分鐘所鋪排的伏線是何等精密,亦將「黑人受歧視」這信息隱隱帶出,嘲諷白人「口裡說不,心裡很誠實」,表面上不介意種族大融和,但在露絲父母那白人莊園中,黑人總是為奴為婢,不禁勾起舊日歐美黑奴與農場主的歷史,以故事、電影為黑人發聲,對佛口蛇心的白人們嗤之以鼻。


不過,對這電影的頌讚卻到此為止。何以?我們先回到故事之中。當基斯像呂布一樣被擒獲後,接受了一系列的催眠,磨滅其心智。究竟為甚麼要捉拿基斯?真的如基斯好友所推敲般,將之捉拿當性奴?非也非也,聽起來也如基斯好友在報案時被嘲笑一樣,但這警察們的恥笑,正正反映了美國不論司法、執法者皆不重視黑人的畸形價值觀, Jordan Peele 不但在此為觀眾安排笑位緩和氣氛,更是帶出美國社會的這種荒謬。不過,若故事繼續發展,基斯是當性奴的話,或許在前面鋪排、種種環環相扣的伏線,就不會毀於電影最後的二十分鐘。




沒錯,最後二十分鐘不但是基斯的一場血肉模糊、精神崩潰的災難,更是這齣《訪.嚇》的災難,因為捉拿基斯的終極目標,並不是以戲中常常提及的重頭技術-催眠作會心一擊,不是如想像般,以催眠方式抹去基斯的過去,讓他乖乖成為莊園中皮笑肉不笑、沒有靈魂的黑人,而是與在派對中「Bingo」的得勝者、有殘缺的年老白人更換腦袋,讓他們重拾青春。早前所鋪設的伏線的確是很高妙,一眾白人觸摸基斯、仰慕基斯,其實是如在長沙灣衣服批發市場般「睇辨」,再以露絲引開基斯,讓他們進行競投,但是所為的是如《無頭東宮》換面一樣互換腦袋,花很大力氣才能將口中那「F」字頭的字眼嚥下,但卻禁不住大呼陳瀅在搞笑短片中的那句-「點解要咁做呢」。隨後的劇情亦不用詳述,因為是如TVB電視劇中,基斯一騎討千兵、好人不死、逃出魔幻紀的大魚大肉大團圓結局。


Jordan Peele 對為黑人發聲的原意雖好,在故事中的處處暗喻亦使人讚嘆,但在結局中卻略嫌有點「眼高手低」,摘去鮮花,然後卻種不出大廈,以如此結局收尾,實在教人可惜。而電影中有一大犯駁,也是值得思考:派對中的白人對黑人身體推崇備至,恨不得據為己有,但不僅在小村莊中,城市人卻同時賤視黑人,那麼即使進行了換腦手術,他們又怎能到處炫耀、展示這副既強壯又新潮的軀殼?自己也不是自己,即使用黑人的身體爭榮奪耀,在歷史冊裡仍只是為黑人作嫁衣裳。難道如露絲家中的兩位黑人僱工那樣,永世留在莊園之中,留在家中對著鏡子自愉?那麼換了腦袋、換了身份又有何用?當然,這是 Jordan Peele 執導的處女作,能在故事中密佈伏線已不俗,不能要求太多。總的來說,這《訪.嚇》的首七十分鐘是精彩的,聲效也充滿著驚慄感,但在結尾的二十分鐘,卻使人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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