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引發的戰爭:波班與克羅地亞獨立戰

足球場上,瀰漫激情,一人之激情,尤如細水,但上萬人的激情,便會如百川匯江,形成氛圍。草地上的球員及足球,彷彿是一個圓心,以一股無形的向心力連繫上看台上的每一個人。足球就有這種超凡的魅力,超越運動的魔力,令當權者又愛又怕。

在足球場上,球迷會透過敵我之別、勝負之間,去建構一份深刻的身分認同,有的是當權者想見到的,有的是他們不想見到的。1980年5月4日,南斯拉夫領袖迪托逝世,這個位於巴爾幹半島的國度出現裂痕,這道裂痕一開始在球場上出現。
迪托真是一位不可思議的領袖,可以將阿爾巴尼亞人、塞爾維亞人、克羅地亞人、波斯尼亞人團結在一起,他簡直是神奇的粘合劑。他亦很清楚,當他一逝去,這個由他一手建立及維繫的國家將無可避免地土崩瓦解。

自從迪托在1980年逝世後,南斯拉夫內部多個共和國都希望獨立,包括克羅地亞、斯洛文尼亞及波斯尼亞等,民族主義逐漸籠罩巴爾幹半島。足球場成為一個蘊釀獨立情緒的溫床,當球迷走進球場,他們發洩對社會及政治的不滿,叫口號及唱歌,揮舞各種代表不同意識形態的旗幟。

漸漸地,克羅地亞人以支持克羅地亞球會去建立身分證同。每當克羅地亞班霸薩格勒布戴拿模遇上塞爾維亞的貝爾格萊德紅星時,這場比賽就不再是球隊之間的較勁,而是兩個民族之間的對決,足球場成為一個細小的戰場。南斯拉夫始終是一個以塞族為主導的國家,所以戴拿模對紅星是有種地方獨立勢力挑戰中央權力的意味。

在二戰後的時代,戴拿模及紅星是南斯拉夫甲組聯賽的兩大勁旅,兩隊對聯賽的壟斷上,就像西甲的皇家馬德里及巴塞隆拿一樣。在南斯拉夫甲組聯賽有史上,這兩隊是奪冠次數最多的球員,同樣贏過5次冠軍。在足球領域上,兩隊本身已經是死對頭,加上民族主義的渲染,那種敵對仇視的味道更重。

戴拿模及紅星各有忠實粉絲團,分別叫Bad Blue Boys及Delije,在兩隊的粉絲團中,都有不少足球以至民族主義的狂熱分子。例如Delije有位領袖叫Željko Ražnatović,本身是一位惡貫滿盈的職業罪犯,在南斯拉夫內戰時,他成為軍事領袖,領導塞族的自願武裝部隊,與克羅地亞人開戰。

1990年,迪托死後10年,他的南斯拉夫已經到達分裂的邊緣。這一年,克羅地亞首次舉行多黨參與的大選,共產黨失勢,由支持民族主義的政黨掌政。就在大選後的幾星期,發生了一場被視為影響歷史的球賽,克羅地亞與塞爾維亞兩族的矛盾升溫至頂點。

1990年5月13日,在薩格勒布的Maksimir球場,戴拿模主場對紅星,有約兩萬名球迷入場,包括約3000名作客的紅星球迷,由Željko Ražnatović帶領。開賽前,兩隊球迷已經在街上衝突,入到球場,兩隊球迷先爆口水戰,各自高呼民族主義的口號,例如紅星球迷會說:「薩格勒布是塞爾維亞人的。」

當仇恨的情緒不斷累積,很快便到臨界點,雙方球迷互擲雜物,一開始是水樽之類,之後就拆掉球場上的凳互擲。警方試圖鎮壓,但最終事件如星光燎原,漫延至整個球場,雙方球迷衝入球場大毆鬥。球證腰斬球賽,很多球員都連忙跑進更衣室避難,但亦有的仍留在場上,例如戴拿模隊長波班。

波班凝視球場的騷亂,發現一名警察正追打戴拿模的球迷,波班衝過去,一記飛腿踢往警察。這一幕,成為足球史上的經典一踢,當薩格勒布戴拿模的隊長攻擊代表南斯拉夫政府的警察時,那種政治的影響力是多麼大!無法體會?你幻想,當公安襲擊香港球迷時,陳偉豪一腳踢向公安,就是那種的震撼。

波班的一腳,踢向警察。

波班起腳後,戴拿模的球迷馬上圍住波班,保護波班離場。賽後,波班被視為克羅地亞的民族英雄。波班則說:「我,作為公眾人物,已經準備好,冒住失去生命、斷送足球生涯以至犧牲一切的風險,去做這件事,原因只有一個,我是克羅地亞人。」

其後,波班接受訪問,批評警察,「由貝爾格萊德來作客的流氓,破壞了我們的球場,但警察只為政權服務,對這一切視若無睹。」在球場上技術超凡又英勇作戰的波班,早就是不少克羅地亞人的偶像;當他站出來,承受著失去一切的風險去維護克羅地亞人時,試問怎不叫球迷感動!

對於波班來說,這一腳的代價是失去參加世界盃的機會。南斯拉夫足總罰波班國家隊停賽半年,不准參與1990年的世界盃。當然,就算波班有份踢世界盃,叫他代表南斯拉夫,就算他個人願意,他那班塞爾維亞人隊友又怎樣看呢?除了缺席世界盃後,這一腳對波班的職業生涯影響不大,他很快就獲AC米蘭青睞,到意大利落班。

這次球迷衝突令克羅地亞與塞爾維亞的衝突浮上水面,成為往後獨立戰爭的縮影,亦有人認為波班這一腳引發了一場戰爭。在一年多後,克羅地亞宣佈獨立,與南斯拉夫開戰。足球方面,在90/91球季後,克羅地亞及斯洛文尼亞球隊一起退出南斯拉夫聯賽。91/92球季後,南斯拉夫聯賽亦解散了。

克羅地亞爭取獨立的戰爭,直至1995年底才正式完結。當年的一腳,波班失去參加世界盃的機會,但上天認為你值得擁有的,總會給你。1998年,波班以隊長身分,帶領克羅地亞國家隊首次打入世界盃決賽周,並且勇奪季軍。再一次,波班成為國家的英雄,他領導的國家隊用成績撫慰了受戰爭痛楚的同胞。

波班帶領克羅地亞贏得1998年世界盃季軍。

退役後,波班進修,攻讀歷史學位,研究羅馬帝國與基督教的關係。作為AC米蘭的名宿,現在,波班仍活躍於意大利球壇,為《米蘭體育報》撰寫專欄,有時會為意大利的《天空體育》當嘉賓評述。不變的是,波班依舊敢言,有話直說。


參考資料:
zvonimir boban and the kick that started a w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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