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戰爭、走難到被歧視,洛夫雲的難民人生

有人就會有紛爭,紛爭變大了,成為戰爭,戰爭影響無辜百姓,百姓流離失所,變成難民。不得不悲痛地承認,戰爭與難民,是歷史常態,也是歷史的循環;近年敍利亞難民湧歐,彷彿重現廿多年前巴爾幹戰爭時的景況。作為上一代難民,看到這個時代的難民問題,利物浦中堅洛夫雲想說出自己的故事。

洛夫雲現在是利物浦球星,但他有段艱苦的過去。

在這個年代,洛夫雲絕對是一位成功人仕。他是英超球星,有一份好工作,養妻活兒,賺到的金錢比這個地球上絕大部份人都要多。不過,洛夫雲永遠都不會忘記,他曾經在戰火炮彈下驚惶生活,僥倖逃到和平地,但最終被收容國趕走,流落異鄉,被人排擠。他見到今時今日,很多來自敍利亞的難民正經歷他經歷過的一切。

在1989年7月5日,洛夫雲於南斯拉夫城市Zenica附近的村莊Kraljeva Sutjeska出世;今日南斯拉夫已經煙消雲散,這個地方屬於波斯尼亞了。洛夫雲說:「一開始沒有任何問題,我們跟鄰居關係融洽,無論是穆斯林,還是塞族人,大家無分彼此,可以愉快地相處,一起享受生活,每個人都很滿意,直至戰爭來臨。」在1992年,洛夫雲3歲的時候,波斯尼亞戰爭爆發。

戰爭改變了一切,洛夫雲說:「Zenica是大城市,通常軍隊會在那裡打仗,但在我居住的那種小村莊,時常發生更恐怖的事,有很多平民被殘殺。我有個叔叔,就在一大班人面前,被人用刀殺死。我從未提過我的叔叔,因為要提起這件事實在太艱難,他是我們的家庭成員。」戰爭開始不久,洛夫雲爸爸已經覺得要逃,他先行探路,與洛夫雲的外公、外婆去到德國安頓。

「我希望我的解釋可以令大家明白,但沒有人知道真相,戰爭就是突然而來,在一夜間改變了整個世界。這是一場人與人的戰爭,是三種不同文化的鬥爭,所有人都變了。」洛夫雲表示,空襲令他全家決定舉家遷至德國。洛夫雲續說:「我很記得防空警報的聲音,每次響起時,我都很害怕,因為我知道有炸彈。」

「我記得母親帶住我,我們趕去地庫,坐在那裡,我不知道在地庳躲了多久,到警報聲停了,我們才出來。之後,母親、叔叔、嬸嬸帶了我上車,即刻駕車去德國。我們幾乎拋棄了所有財物,我們留低了房子、商店及食物,帶了一袋行李,就去德國了。」家人還告訴當時3歲的洛夫雲,17個小時後,他們便會到達慕尼黑。

不過,他們花了更長的時間,因為前往德國的路中,有多個檢查站。由於洛夫雲等走得太匆忙,他們根本沒有相關文件,但幸好,洛夫雲的外祖父母已經在德國,並為他們提供了重要的入境文件。「我們很幸運,有運氣,因為外祖父在德國工作,他有文件,否則我都不知之後怎麼辦!」

「我記得,我們終於趕到外祖父的家,那是一間小木屋,它雖然小,但充滿愛。我們11個人就在入面一起住了3年。每晚10時,我們就會打開收音機,全家一起聽新聞。」不過,洛夫雲一家都花了一段時間才能適應德國的生活,因為他們不懂德文,「母親常常哭,我不理解,還很生氣,我叫她:『為何又哭?快停,我們已經安全了。』」

現在洛夫雲明白了,「母親及父親一直申請長期居留,但每六個月就被拒絕。德國政府說:『當戰爭完結,你們就要回家。』每六個月,父母都收拾好行裝,準備被遣返。那種生活太艱難,你覺得在德國是沒有未來的。洛夫雲的父親在戲院當工人,工時很長,早出晚歸,至於洛夫雲的母親就在醫院工作。

相比大人每天為前途問題而煩惱,洛夫雲就在慕尼黑度過快樂的童年,他在德國唸小學,學足球,他的德文說得非常流利,他的所有朋友都在德國認識。大概6歲,他搭地鐵去拜仁慕尼黑的訓練基地,與艾爾巴、巴士拿及利沙拉素三名拜仁球星合照,夢想要為這間球會效力。

然而,1999年冬天,洛夫雲父母每日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他們留德7年後,終被趕走。洛夫雲說:「某一日,政府派人來,他們說:『你們有兩個月時間準備,收拾行李回家。』我覺得很難受,因為我全部朋友都在德國,我的人生亦在德國開始。在德國,我擁有所有,很開心,我還為一間小球會效力,我父親還當了那球會的教練。」

「雖然一切都很美好,但母親經常說德國只是我們第二個家,這的確是事實。德國在我們最需要的時候張開了手,我不知那時還有甚麼國家歡迎我們這些來自波斯尼亞的難民。」洛夫雲一家沒有回波斯尼亞,而在克羅地亞定居。在克羅地亞,洛夫雲一家過了一段艱難的歲月。

「我懂得說克羅地亞語,但說得不正,帶有德國口音。當我10歲到克羅地亞時,生活很困難,我不懂寫克羅地亞文,不明別人的意思,人人都問我,為何我的口音會不一樣。直至今日,我的克羅地亞語仍然帶有德國口音。當你10歲的時候,開始懂事,你會明白一切發生在你身邊的事。」

「我知道小朋友只是為了歡樂,他們不會想傷害人,但這些口音問題,帶給我很多問題。當然,我在學校面對住這些問題。有時,我不想別人嘲笑我,所以跟別人打架。我不斷打,不斷打,直至打不動為止。這就是我。老師跟其他同學解釋,說我是來自其他國家,叫同學都要包容我。」

除了洛夫雲在學校遇上問題,他的父母也不好過,她的母親在超級市場工作,父親就當油漆工人,收入很低,財政困難。「母親告訴我,我們試過不夠錢付電費,可以整整一個星期沒有任何錢。我記得有日父親拿走了我的溜冰鞋,之後我問母親,我的溜冰鞋去了甚麼地方,因為我很喜歡在冬天溜冰。」

「母親就開始流淚,跟我說:『爸爸將溜冰鞋賣了,如果不賣,我們今個星期就沒有錢用了。』父親賣了溜冰鞋,收回大概40鎊。那段時間十分艱難。」洛夫雲自己花了兩年時間才叫學懂了克羅地亞文,並加入地區球會NK Karlovac的青年軍。洛夫雲初時踢前鋒,但他其後轉到勁旅薩格勒布戴拿模接受青訓,位置改為中堅,開始了他的球員生涯。

洛夫雲在薩格勒布戴拿模出道。

洛夫雲感嘆,說出這一切並不容易,因為他要回憶起一些不想再想起的事。「戰爭就像昨日才發生一樣,要說出這些事,太觸動人的情緒,有些人索性不再說起,例如我媽媽。拍這套紀錄片前,母親叫我不要說出來,我堅持要說,之後母親就哭了。對於她來說,這些回憶太敏感,會令她想起一切。」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yKzP_9_xFs0洛夫雲紀錄片《我的難民人生》,全長約22分鐘。

雖然洛夫雲現富足,但童年的艱苦經歷令他知足,並希望下一代都明白,「如果我女兒想要某件玩具,有時我會跟她說:『爸爸沒有錢。』你們可能很難理解我會這樣說,但我想女兒明白一切都是來之不易。我為她努力工作,而她都要明白自己不需要20件玩具,有時一兩件就應該滿足。這不是錢的問題,是關係另一些事情。」

洛夫雲現在的家庭。

「當我今日見到難民問題,我記起自己及家人所經歷的一切,還有那種人們不希望你待在他國家的感覺。我明白當地人是保護自己,但難民失去家園,流離失所,並非是他們的錯。難民為生存而戰鬥,他們為的是下一代。他們只想要一個地方養育下一代,為將來而努力。我捱過了這一切,但大家都知,很多家庭現在正經歷這種苦況。給他們一個機會,你是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報道來源:
Dejan Lovren: ‘I know what refugees are going through – give them a chance’
Liverpool's Dejan Lovren on being a refugee: 'I know what some families are going through, give them a cha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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