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如果把愛情外包給機器?


本文原載thevitaledge,由機器之心翻譯,微信公眾號:機器之心(ID:Almosthuman2014)。

假如我們沒有真實的被別人愛着,卻依然能夠感覺到愛意,這是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最近偶然發現的一個App讓我想到這個問題,同時我還想到,如果未來我們生活在一個可以把愛外包給機器的時代,那會意味着什麼?

我第一段真正意義上的戀愛經歷發生在20歲左右,那時我還居住在海外,由於工作的原因,我必須返回美國,此後的一年,她對我的感情逐漸冷淡,而我的感覺卻依然濃烈。我在和他人交流的過程中意識到,在戀愛中被無回報的愛所傷害心碎的人,不只我一個。

唯一真正的安慰是,我明白了正是這些經歷才讓我們成為人類:就像吞嚥一個鋸齒形的小藥片,過程總會有些不舒服。

被編程的愛情

比如一個剛工作沒多久,正為新工作而興奮的小夥子,想要和小夥伴們一起開心一下,但又糾結需要多花些時間陪伴剛追到的新女友。如今,他擁有了一種自動“關愛”女朋友的方法——只需用一個App就能夠源源不斷的發送一系列浪漫信息。


這可不是我異想天開或胡編亂造的,這款名叫BroApp的App真實存在。在它的開發者看來,未來我們會不可避免的將大部分私密交流任務外包給機器。

就像所有工具一樣,在BroApp的背後有人的存在,這裏的人指的是那些在處理和女友的關係中需要更多效率和便利的人。從動機上來説,這與19世紀初年輕人寫情書的情形極其類似。那個時候,年輕人為了提高情書寫作效率,往往一次性寫好一大捆情書,貼好郵票並寫好地址,然後選擇在不同時間投遞出去。

不過在BroApp這個例子裏,很多信息是被一個“Bro”完成的,這就使我們超越了僅僅提升效率的目的,而將我們帶到了一個真實外包思想和感情的世界。我們曾因Hallmark(賀曼賀卡, 以幫助人們表達情感及與他人溝通而著稱)達到這個效果,當然,BroApp與賀曼賀卡還是有些不同,他們顯然想要發起一次更深刻的改變。

為什麼BroApp讓人感覺如此離經叛道,為什麼開發者們費盡心思不讓使用者的女朋友們知曉這個軟件的存在?這或許是因為軟件的設計理念本身就是基於一種假象:雖然Bro表現得十分體貼和無微不至,但是從本質上來説它只是一個機器。

更令人擔憂的是該App預設的產品理念,它真正關心的是女朋友認為她被愛,進一步來説,按照Bro的邏輯,她是否真正被愛並不重要,只要她感到被愛就對了。

未來,我們勢必將要面對這個可怕的進退兩難的問題。


黑暗中獨行

在我此前經歷的那段沒有回報的愛情中,當女友不再愛我時,我是可以感覺到的。但現在這種情況顯然更糟,因為你壓根感覺不到(對方已經不愛你)。換句話説,單戀令人悲傷,但如果一個人連自己已經變成單戀這種狀態都不知道,那簡直就是悲劇。這個人不僅失去了愛情,還遭遇欺騙和背叛,就像在黑暗中獨行。

雪莉·特克(Sherry Turkle,譯者注:MIT教授,可參考其在TED以“科技使人孤獨”為主題的演講)在《一起孤獨》(Alone Together)一書中,研究了人與“社交機器人”的關係,她探討了在這個科技新時代,人們如何在黑暗中獨行。她提出的一個主要觀點是:社交本能使人類很容易將社交關係投射到各種各樣的人和事物上:

引用“……當一件物品在我們的關懷下茁壯成長時,我們會覺得它是智能的。但更重要的是,我們會覺得自己與它形成了某種關係。我所説的這種關係並不是來源於計算機真實的情感或智能,因為它們根本沒有。這種關係,來自於我們自身被它們所喚起的部分。”

特克所説的物品,是指能激發孩子情感依戀的玩偶,比如菲比小精靈(孩之寶公司旗下的一款智能玩偶)和真娃娃機器人玩偶。更有甚者,是一隻叫帕羅(Paro)的機器海豹,用來充當老年人的伴侶動物。特克認為,我們對社交的內在渴望讓我們不僅很容易將情感傾注在機器上,而且還是傾注在那些不可能真正愛我們的機器上。


我並不否認這種可能性:也許有那麼一天,人工智能也能感受到愛。但是如果沒有與人類完全相同的身體結構,它們很難真正感受到人類的愛;話又説回來,世界上也並沒有兩個人能感受到完全相同的愛。所以,斯派克·瓊斯(Spike Jonze)在電影《她》(Her)中展現出的願景,也許有一天終會實現,只不過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在這段時間裏,我們可能就只能跟那些不懂愛的東西攪在一起了,甚至可能愛上它們。它們能做出愛的表現,但這不是真正的愛。這種沒有回報的愛,披着高科技的外衣,把我們扔在黑暗中,踽踽獨行。

被模擬的愛情

如果我兒子在成長過程中,從沒體會過來自另一個人的愛,這將是一種什麼感受?想象一下,十年後的感恩節,家人圍坐在飯桌旁,他卻向我們坦言自己找了個虛擬女朋友,因為人類女孩都太麻煩,不如虛擬女友來得簡單方便。我很愛我兒子,所以我一定會盡力支持和理解他。但是在內心深處,我會感到一種巨大的悲哀,因為他可能一輩子也無法體會到除父母之外的其他人所能給予他的愛是種怎樣的感受。

引用“聽我的靈魂向你訴説:
在我目光注視着你的那一瞬,
我的心已經飛向了你的身邊”
——莎士比亞《暴風雨》

如果“虛擬女友”聽起來是那麼不可思議,那麼你應該知道,這件不可思議的事此時此刻正在日本發生着。

日本國家人口與社會保障研究所2011年的一份報告指出,日本單身男子中打算終身不婚的人口比例自1987年以來翻了一倍,佔了單身漢總人數的9.4%;而單身女性中不婚人口的比例也增加了一半左右,達到6.8%。不僅如此,在18到34歲年齡段的人口中,有49%的單身女性以及61%的單身男性沒有穩定的異性戀愛關係,這一比例同樣自1987年以來增長顯著。(遺憾的是,這份報告並沒有涵蓋同性戀愛羣體)。

日本人對待“性”的態度也發生了一些改變,尤其是年輕人的性觀念。2011年的一份報告指出,日本性教育協會對某一年齡段的男性和女性進行了調查,並發現19%的男性和48%的女性認為自己“性冷淡”或者“性厭惡”。同樣的,這個比例在近年來大幅上漲,並且在低年齡段變化尤其顯著,在16到19歲的年輕人中,有36%的男性和59%的女性表現出對“性”的冷淡或者厭惡傾向。


這一數據背後反映了較為複雜的社會變遷,同時媒體也有炒作之嫌,但當下的日本正在發生這樣的變化。對此,通常的解釋是,隨着女性在經濟上日益獨立,她們愈發不能忍受文化滯後帶來的種種負面影響;男人受困於二戰後重建時期形成的工作和行為的道德準則中,由於無處宣泄,開始將注意力轉向網絡色情小説。

但是,“色情文學”的出現並不足以順應當今社會正在發生着的細微改變,尤其是“御宅族”文化的崛起。簡單來説,“御宅”一族可以理解為nerd或者geek,但其實“御宅族”更多的是用來諷刺和貶抑那些無法與電腦之外的真實世界自由溝通的羣體。

你們一定都見過日本動漫中大眼睛的人物形象,現在想象一下,這些具有性別、令人迷戀的物體已經成為一些男性心目中的2D和3D“女朋友”。“Dating Sim”的創始人Konami甚至在海濱城市熱海為戀愛遊戲“LovePlus”的玩家和他們的虛擬女朋友們舉辦了一場夏日聚會。這不是黃色小電影,從某種意義上來説這是一種虛擬的戀愛關係,而且我相信目前的形式還僅僅是這個產業的雛形而已。


引用“青山採訪了一位30歲出頭還是處男的男子,他只有在看到類似於恐龍戰隊(Power Rangers)裏面的女性機器人時才會被性喚起。”
——The Guardian:“為什麼日本的年輕人不再做愛?”

很難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麼,有可能是因為日本男性正在學着避免現實生活中戀愛關係所帶來的各種麻煩,從而轉向理想化、形象化的虛擬女伴。就像上文提到的雪莉·特克(Sherry Turkle)在其著作《一起孤獨》(Alone Together)中提及的理念,我們正在變得更加看中戀愛關係中的便利性,上文提到的那個無趣的BroApp也是基於這種理念。

我們正在開發新一代社交技術,它在某種程度上是基於對一種新戀愛關係的期冀:比真實人類間的情侶關係來得更方便和省心。選擇這種戀愛關係看起來是一個我們自己永遠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大部分人不會——但我們需要知道,我們當中正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做出這樣的選擇。

這種瘋狂的小東西叫愛

人類之愛是不方便的,它混亂、不合邏輯,有時還會傷害人。但它也飽含力量、積極向上,還會使我們變得更好。愛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它常駐在我們心裏,那裏是一個混亂的原始動物本性和卓越人類特徵相遇的會客廳。心靈幫我們克服對外界恐懼的不良之感,這滲透在我們的現代生活中,並塑造了我們作為人類物種的大部分崇高特質。

問題是我們為什麼要甘願放棄這些,我的感覺是我們可能並不真的意識到我們正在幹什麼。為了應對我們瘋狂的“失衡生活(life-out-of-balance)”,創造出了一些誘人的、令人上癮的便利之物,而我們也對此越發着魔。新的生活方式挑戰了我們思考人類自身的傳統價值觀,隨之出現的是壓力、孤立以及“時刻在線”的麻木,而事實上,我們正在與這些改變做着抗爭。
藉助於體貼的應用,諸如此類的社交技術看起來好像很有用。我們只是需要謹慎一點。因為當我們為追求便利和輕鬆,從而入侵到自己的內心時,我們應該意識到那是一個讓我們之所以稱之為“人”的地方。恰恰是戀愛中那些混亂不堪、艱難無比的經歷讓我成為了“我”,並幫助我理解了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意義。

最困擾我的是我的兒子們和他們那一代生來就要面對的世界,在那裏,他們會把愛投向一些不能(至少在可預見的未來)給與他們愛的反饋的事物。一想到未來那些藉助於技術產生的大規模的不需要回報的愛,就會令我窒息,因為失去愛就意味着失去了人性。技術手段的確碰到了我們切實存在的痛處,使我們更加享受今天這種瘋狂的生活;或許,我們會忘記愛是朝着一個方向流動的。更令人難過的是,這會影響到一整代人,使他們在黑暗中獨行。

引用“到頭來
你得到的愛
會和你付出的愛一樣多”
——Paul McCartney

譯者注:這是披頭士樂隊的一首歌《The end》,由成員Paul McCartney創作。

文章為作者獨立觀點,不代表虎嗅網立場


資料來源:虎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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