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音樂凳子

by 鍾意去bean

「唯獨這心,從沒變更。願令歌聲傳遠近。」

旭日初昇,晨光熹微。貿然譜寫三年的旅程。
開學初意外發現混聲合唱團的招募。當時心想女子學校的合唱是全女班,故不會有聯同男校合辦的歌詠團,誤以為混聲是糅合眾聲部而成的女聲合唱團。抱着面試女聲的心態,見老師已經在音樂室裏,卻遲遲未開始試音。於是愚昧的問了等候試音的同班同學,自己還追問:「為甚麼要待友校的指揮來臨?」恍然大悟,笑而不語,原來混聲是指男女的混聲啊。

被領進音樂室,素昧平生的指揮的站在鋼琴處,親切友善地用英語打招呼。愕然下先測試音域,接着就唱預備的一分鐘自選歌曲。由於事前怕曲目時間太短,自己還預備下半部分的內容。後來指揮突然打斷,頓時還心想會落選。試音後致電回家,馬立告訴母親原來混聲是指男女的混聲合唱。母親自然問我怎麼辦,自己也如實相告內心曾躊躇片刻,百感交集,不知如何是好,但最後也是盡力了。

幸運成為初級混聲合唱一員。重拾合唱歷程,練習可不是輕易渡過:首次排演後團長的結語中忽然公佈說翌日早上七時半回校練習。對於出門乘車需要近一小時,個人意志可與睡魔打了一場心力交瘁的戰事。所謂「成功需苦幹」,當年為體驗《上山》曲中的汗水淋漓,還跑幾番階梯。這些血汗是甘露。日子有功,當聲部的陣列排位分散,旁邊詢問自己是甚麼聲部時,總是差點兒不禁誤説「alto1」 的簡稱 —「A1」成報告感情狀況。

夢幻的一年。自己為初來的新手,卻一下子攜兩初賽冠軍的旗幟一躍,進入決賽當中。

那樣就過了一年。

週而復始,相聚有時。中學四年級參加兩個合唱團,延續與混聲的緣分,也完滿自己對女聲合唱的憧憬。練習基本集中在午膳與放學後,學期初還首嘗音樂劇臨尾,故整年也沒多到校外用膳。一山還有一山高,清晨的聲部訓練有時候早至七時十五分。由於越早的列車班次越疏,還得更早起床。滿懷熱誠與希望,終卻無緣躋身決賽。那年得到最大感觸的是明白到,當你喜歡一件事的時候,付出的心力、時間,都不是「浪費」。這一切從不是付諸流水。還有,曾經不相信別人說音樂能使你哭的說法,直到自己成為其中,在混聲中落下第一滴眼淚:當你在乎,哪怕是一首音樂、一股聲音也可以感動到惹自己哭。歌聲中每一字、一句,都蘊含無盡意義。

那樣就過了一年。

日月如梭,傾蓋如故。中學四年級末冒昧的申請擔任團長。面試前也是知道背後別人會有甚麼看法或輿論,對自己的年資與不足評頭品足。對於各種針對與斲傷,雖是有點無奈,自己不論是學術抑或合唱也就是個外來的插班生。「那就不能為合唱付出奉獻嗎?」我自問。別人怎樣看、怎樣選擇,嘴巴長在別人口,雖說會讓自己感受壓力,但別人絕對不能左右自己的選擇以及行為。既然自己還有一絲熱血能耐,亦有心理準備去承受、剋服,那麼就去闖一次嘛。我們從不需為討好別人而改變。無人完美,為完善自己,也就從多方面彌補,善假於物也。

慶幸與感恩自己幸運被選中。

年年不忘,朝朝不離。傳承。在「接莊」儀式前,與其他團長約見在咖啡廳,互相認識熟絡,同擬定方向和活動。初次見面,小試牛刀,靦腆的聊起話來。首次領聲部排練,卻因滂沱大雨耽誤計劃。過程往往是披荊斬棘。所謂「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有付出才會有收成。排演與日俱增,氛圍亦伴隨偶爾的活動緩衝放鬆。日子和情感銖積寸累。

歲月如流,累累如珠。一年一度的學界音樂節。頻繁交疊的韶光亂中有序 — 一星期平均三個測驗,然後好幾場比賽同日進行。短期乘搭若干趟情理的過山車,高低起伏,跌宕有致。重回一切的最初,昔日猶在小學時期作賽的自己,驀然搖身成台下默默緊張打氣之人。坐到舞台下的遠方,悄悄將百感訴諸於淚花。帶着比賽趨功利化的本末倒置中,幸存有分享音樂的熱忱與初衷的念想,想念某某練習後眾人在漆黑中亮起如繁星隕落的燈,為我們唱起原創的團歌;想念一起圍圓圈歌詠;想念每一刻的共度。

合唱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事。一段動聽的旋律,也需要聲部織體的交疊。

聚少離多,離別有時。聚會與回憶累積、重複,積土成山,積水成淵。越是感覺習慣,越是感覺理所當然,越是感覺淡然。只是到了「最後」的一刻再沒「然後」,才無奈一笑置之。

每次練習後一起回家,逐一目送各人下車的背影,記載一次又一次的落幕。

斜陽落下,晏夜登臨。

偶然的遇上,必然的離開。拔萃合唱,謝謝您讓我渡過夢幻的三個年頭,為合唱歡笑、擔憂、淚流。

沒齒難忘。

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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