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鬼藤子》 ─ 不幸的輪迴

劇有周更,有日更;有這麼一部神奇的劇─年更。2015年已經完結,但只出了三集字幕;觀眾整整等了5年,就在不久前鬼使神差地更新了。目前6集已全部更完,再也不用怕被放鴿子了。

這劇究竟有什麼魔力,能讓劇迷五年都不棄坑——《殺人鬼藤子(フジコ)》,這部劇改編自日本作家真梨幸子的暢銷小說《殺人鬼藤子的衝動》,譯成中文後,大賣60萬冊。小說曾因尺度太大,被斷定無法影視化,改編後口碑不俗,完結後依然保持IMDb 8.5的高分。


妨礙我幸福的人統統去死——這是女主藤子的信條,這位殺人魔女,正是由「惡女專業戶」尾野真千子飾演。

《絕叫》裡,她飽受凌辱後,走向墮落,殺夫騙保;


《母親》裡,她為追求自己的幸福,自私冷漠,忽視甚至虐待女兒。


她總能恰當地表現出惡女的掙扎、絕望、癲狂、神傷;《藤子》也是如此。五年內連續殺人,涉案多達十五宗,震驚全國,被稱為「殺人鬼」。

「殺人鬼」藤子
藤子是一個「五毒俱全」的女人,整容成癮,被罵「整容怪」。為了變美,不惜借高利貸,甚至賣身。


藤子還是個不稱職的母親,她對兩個女兒動輒打罵,各種虐待更是家常便飯,女兒來要伙食費,被她一腳踹開,女兒永遠吃不飽飯,甚至餓到吃唇膏。藤子卻說,反正她們長大了,也會因為注重身材,主動不吃飯。最恐怖的是,她還是個連環殺手。

她冷酷得近乎沒有感情,男友偷吃她的閨蜜,她怒火中燒,害死了自己的閨蜜,在碎屍現場,藤子滿身血污,一臉天真地要求男友向自己求婚。


她暴躁,喜怒無常,因為路人一句「整容臉」,就起了殺心。晚上把此人拖到工廠,還配了一把電鋸‧‧‧

買衣服時,因店員不肯賒賬,藤子直接將其勒斃。


後來,老公破產,為了維持精緻的生活,藤子再次選擇賣身。

這次,她變身午夜街頭的女殺手,霓虹閃爍,燈光曖昧,藤子等著獵物上門。先搶錢,再碎屍,一氣呵成;故事如果僅止於此,只能算恐怖、獵奇。它真正吸引人的地方,在於懸疑元素的鋪設,以及藤子是如何成為殺人鬼的。


誰製造了殺人鬼?
那年,藤子十一歲。她經歷了人生中的至暗時刻——全家被殺,只有她一個人幸存。凶殺現場極其殘忍;藤子爸爸、媽媽、妹妹的屍體被肢解,七零八落,散在房間各處。

坐在地上,脖子上中了一刀,手中抱著母親的頭顱。這件震驚日本的滅門慘案,極其詭異;藤子作為唯一的目擊證人,關於此案的記憶十分混亂。她只記得母親被殺的場景。


兇手是誰,慘案是如何發生的,她腦子一片空白;而當年一位誤打誤撞,捲入調查的記者,也被殘忍碎屍。甚至說不清楚這場慘案對藤子來說是幸還是不幸;它結束了藤子長期遭受父母虐待的悲慘生活,被小姨一家領養,過上安寧的生活。

她以為她終於開始走向幸福的人生,卻為了留住幸福,製造一場又一場殺戮。她以為她終於可以擺脫童年的陰影,卻還是活成了她最恐懼的母親的樣子。


藤子的童年是暗無天日的,她總是無故遭母親毒打;在學校,因為交不起伙食費,被同學霸凌。

藤子的校園回憶中,最常出現魚眼鏡頭;詭異的色調、扭曲的畫面。放學後,所有孩子都在玩耍,只有她獨自一人,迷茫、疏離,無所憑依,彷彿周圍的喧囂都與她無關。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很大程度上決定孩子看世界的角度,每個人都在與父母的關係中,學會如何維持親密關係,如何表達愛,可藤子從來不知道什麼是愛,更不會表達愛,因為從來沒人愛過她。


藤子的父母不停向藤子灌輸:你是個討厭的醜孩子,如果不討好,就會被殺死。長大後的藤子對採訪她的記者歇斯底里道:父母原不原諒決定了一切,生死由父母決定,不被原諒就會被殺。

原來這麼多年,她一直沒有逃脫父母給她製造的噩夢。藤子的性格中刻滿了原生家庭的傷痕:她非常缺乏安全感,無限度討好別人。為了合群,她騙錢買昂貴的雜誌,討好同學。交往男友後,她把全身心托付給男友,把對方當作自己生命的支柱,有誰威脅到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便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她敏感易怒之下隱藏的是深深的自卑。


她在暴怒時責罵女兒:不可愛、醜八怪、讓人討厭,這些都是別人曾對藤子說的話,她受虐後施虐,把別人對她的懲罰施加在女兒身上;她從母親那裡學會的,只是這些。

原生家庭最可怕的悲劇,便是宿命般的輪回;藤子不想變成母親的樣子,她掙扎過,想努力做一個合格的母親。第一任丈夫對家庭毫不負責,藤子獨自打工撫養孩子;即使生活困難,藤子在外面喝完水後,仍不忘給家裡的女兒倒一杯。


藤子最後一次殺人,是為了給女兒交伙食費;在女兒身上,她看到曾經交不起伙食費的自己,下定決心一定要把伙食費交上;那時她精神瀕臨崩潰,失去理智,在街頭殺瘋了眼;回家後,她疲憊得像牽線木偶,把帶血的錢塞到女兒手裡。

藤子也有人性未泯的時刻,誰也不是天生的怪物,天生就一副殺人犯的樣子。她在被迫賣身後,也曾無助地自問:為什麼只有我是這樣的?有次,她工作奔波了一天,卻一無所獲,家無粒米,只有大哭的女兒。


她抬頭,久久注視綠地上的一對母女,她們在悠閒玩樂;藤子眼裡滿是羨慕。

被掩蓋的角落
藤子踩著別人的屍體來追求幸福,放在任何條件下都罪無可恕;原諒藤子,就是對被她傷害過的無辜生命的踐踏。可寫此書、拍此劇的的目的,卻不僅僅只為了譴責藤子。藤子是家庭的殘渣毒汁圈養出的惡之花;她的存在說明,這個世界上不止有廣告上,笑得燦爛的幸福家庭;真人秀裡,和和美美的親子關係。還有被虐待時歇斯底里的尖叫;蒙在被子裡不敢吭聲的嗚咽;同學間毫無緣由的惡意等等隱秘的角落。


原著作者真梨幸子在書中寫道:讓黑暗是黑暗,光明是光明,兩者共存才是人類,才有未來,不是嗎?
只有光的世界,比只有黑暗的世界更可怕。


於是一些表現罪惡的劇,在黑暗的甬道戴上探照燈,深入藏污納垢的社會, 揭露一直被遮蔽的苦難。前段時間熱播的《隱秘的角落》便是這樣。它跟《殺人鬼藤子》都是看著很不舒服,卻無法停止看下去的暗黑驚悚劇。


幸運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癒,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癒童年。有的人長大被周圍人呵護,把原生家庭的不幸輪迴,終結在自己手中。有的人可能永遠都困在童年中,跟那個渾身長滿刺的小孩相處,在未來的無數日子裡被刺扎醒,原來我還沒有長大。

即使大多數人沒有經歷過這些糟糕,新聞媒體也會把極端案件推送到我們面前。轟動全國的北大學霸吳謝宇弒母案,幼兒園頻繁爆出的虐童事件;很多陰暗與罪惡,不是靠光明與美好就可以掩蓋的。


看到這部劇,很多人會想起,是枝裕和的《無人知曉(誰も知らない)》。這部經典電影改編自發生在日本的「西巢鴨棄嬰事件」。母親丟下四個孩子,任他們在公寓裡自生自滅;妹妹被毆打致死,哥哥和早紀在機場埋葬妹妹,從黑夜到黎明。後來,他們迎著朝陽初升的方向,低著頭往前走,治癒的童聲適時響起:

午夜的天空,只有星星在眨眼,我心中的一片湖水。
我只能飛翔。天使能回眸嗎?讓我的心能撥開雲霧。
冬日的風吹過湖面,讓我陷入寂寞。目光冰冷如霜,我長大了‧‧‧


這裡要提一下原著小說殺人鬼藤子的衝動,作者真梨幸子。小說一共兩部,成一個系列,劇情沒有拍到續作《殺人鬼藤子的真實:Interview in Cell》,續作還有更多的反轉。

日劇非常神奇之處在於,往往無論多慘的故事,都能在有的時候感到一絲治愈,藤子在被執行死刑前原本迎來了和小女兒的和解,多年追逐美貌甚至多少像精神有些問題的藤子,對小女兒的囑咐是:別用廉價化妝品了,會出皺紋的。對此時此刻的藤子,應該是表達真愛的肺腑之言了。


刨除感官刺激之外的劇情也很耐人尋味,整個故事有濃烈的宿命感,藤子和大女兒的成長軌跡最像,初看像是各有各的不幸福,再仔細看終究會發現,藤子家上下四代女性都悲劇感濃烈‧‧‧原著小說被有的讀者評為“果然是致鬱系”,劇版呈現的程度應該也沒讓人失望。



**圖片及影片採自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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