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廣東話的媽媽

帶小女兒去公園的兒童遊樂設施玩，教我印象深刻的，除了她的笑聲和汗水以外，有一個畫面仍然赫然聳現在我的記憶裡，當我近日再次想起時，一再反思着，究竟我的想法偏執還是正路。那個畫面有聲有畫，聲音是一個年輕媽媽，不停地用英語和她的小女兒對話或下達命令。每一句英語，都聽得我毛骨悚然。
大約只有三至四歲的小女生，是我在公園時遇到的，她打扮得像小公主，紮了孖辮，甜美可愛。和她一起的，應該是她的媽媽，除了外表上有點相似以外，行為舉止上亦有着彼此的影子。小女生人年紀小小，已經說得一口流利英語，但這種英語很貼近香港人的用法，有人稱之為港式英語(Konglish)或香港英語(Honglish)，聽下去不像學校教授或外國電影那種語法，不過亦不是「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

媽媽很用心地和女兒對話，每一句對白都是英語，而且表面上雖沒禁止說廣東話，但潛規則卻很明顯表達了這個禁令。記得媽媽跟女兒說「Play more ten minutes」，我聽後感到有點心悸，那句話很冰冷，指令式，沒有感情色彩，也有說不出的怪異。和女兒玩耍的時光，究竟是放鬆可以讓她說想說的語言，抑或是寓玩於學，在玩樂期間練習英語可加深印象。對於這個，我真心不懂，不知怎地，我很希望聽到小女生用廣東話說：「玩多一陣得唔得啊？」
不過，小女生並沒有說廣東話，而是用英文回答：「I want to drink some water」然後她媽媽拿了一個水樽給她，再道：「then take a rest啦」，那個「啦」字顯得很突兀，而take a rest聽起來也怪怪的，後來該女生爬上滑梯時，媽媽叮囑說「be careful啊」，我就更一臉茫然。我聽着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看來母女之間，大概在相處的每一刻，都不放過英語交談的機會。然而這種模式的英文，營養水平有限，小女生在年幼時耳濡目染久了，將來會否複製了媽媽的說法，在英語句子後加一些廣東話助語詞，這個我不敢肯定。

從前的我不相信父母會為了兒女好，而要將自己畢生所學傾囊相授，即使自己的英文水平不過爾爾。這當然是出於一片苦心，正如我媽都常跟我說，媽以前鬧你打你都是為你好，還好我媽不諳英語。

除了英文外，現在有很多小學生，都只是用普通話交談，在街上遇到他們有說有笑還蹦蹦跳，但說話內容全是普通話。有些學生看上去只有六至七歲，但說起普通話來卻很地道，咬字正確甚至會抑揚頓挫。不知道他們的廣東話水平如何，很害怕他們不懂說廣東話，或者說出來的廣東話會帶有普通話口音。

我的英文不好，普通話也很普通，沒有自信要教小女兒自幼浸淫在英語環境裡。她的母語是廣東話，我只是不停地跟她說廣東話，我十分期待她能夠字正腔圓地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內容。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一定是廣東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