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魚雞粒炒飯

常有一種食物滿載小時候回憶，我的回憶是一碟鹹魚雞粒炒飯，特別是最近常常牙痛發作，令我不停想起小時候牙痛時帶我去看牙醫的表姐。她知道我年紀小小就要接受麻醉針的攻擊後，總會帶我去吃一碟香口的鹹魚雞粒炒飯。那種炒飯的味道，長大後一直追不回來，直至那天跟小女兒無心插柳下點了一碟鹹魚雞粒炒飯，吃一口後，滿滿回憶湧上心頭。
我對炒飯的要求高，這些年來都甚少在外面點炒飯，因為知道要遇到一份色香味俱全的炒飯，比起遇到個甜美善良的女孩更難。我只喜歡乾身的炒飯，福建炒飯絕不是我的菜，卻最常遇到這個菜式，我都會避之則吉。炒飯者，必須使用隔夜飯也，不少餐廳都只用即日煮的白飯，有時甚至從飯煲即時盛出來，連攤涼的步驟也省卻，炒出來的飯濕氣重而粘粘的，與合格相去甚遠。

只有一種炒飯，我會不斷嘗試。那是鹹魚雞粒炒飯。這種炒飯常見於茶餐廳的菜單中，卻很少成為快餐或精選，因粗製濫造的成品會變得很難吃。鹹魚雞粒炒飯，必須每一次都單獨炒。而用心炒的鹹魚雞粒炒飯，會讓一個小孩吃過後記得接近30年。這些年來，我都無法尋回兒時吃的那碟鹹魚雞粒炒飯的味道，那些淡而香的鹹魚粒，顆粒分明的炒飯，油亮的生菜絲，沾了鹹魚香的炒蛋，還有那種恰到好處，令部分飯粒變得微焦的鑊氣，足以令當年只有8到9歲的我，一個人吃完一大碟鹹魚雞粒炒飯，飽到晚飯也沒有吃，味道縈迴到我年過30後仍未消散。
這些年，我都在尋找一碟近似當年的鹹魚雞粒炒飯。可惜的是，即使高級餐店，售價接近100元的炒飯，也沒有半點兒時的滋味。曾經吃過一碟有一點屎味的鹹魚雞粒炒飯後，我決定暫緩試飯計劃，不想讓這種美好回憶變成糞土。的確，鹹魚處理不好，會有很可怕的後果。

那天接女兒放學後，飢腸轆轆的她嚷着要吃飯。我帶她到一家冰室，快餐或常餐都不是我們的茶，她快要扁嘴之時，我掀到餐牌的末頁，發現了多種即叫即炒的中菜，除了乾炒牛河外，映入眼簾的是鹹魚雞粒炒飯。

我問她要不要吃這個炒飯，跟她分享爸爸對這種炒飯的情意結，說我長大成人後，也吃不回小時那碟炒飯的味道。她思疑了一下，然後大聲說，我要吃鹹魚雞粒炒飯！我凝視她一眼，既然她願意跟我一起冒險，那我們父女就決定挑戰這冰室的鹹魚雞粒炒飯。

店員端來炒飯後，竟有陣陣鹹香味撲鼻，女兒不禁說了句很香，然後就要佔用大碟，叫我用小碗盛一碗自己吃。她的行為像極了當年的我，我甚至連一碗飯也沒有分予表姐，所以女兒已經算疼我。那碟炒飯單點價要58元，加一杯凍檸水就要65元，以一個午餐價錢來說也偏貴幸好。不是快餐，廚師是單獨炒的。
女兒用鐵匙盛了一口飯，急不及待放進口中咀嚼起來。我看着她津津有味地品嚐着炒飯，自己也忍不住用筷子夾起飯放進口裡。這味道，終於有一點點兒時的回憶，炒飯極乾爽，飯是顆粒分明，鹹魚的鹹香滲進飯及炒蛋當中，生菜絲也炒得剛好軟身，唯一與當年相差一點點的，是沒有微微的焦香，鑊氣仍待改善。

女兒竟然連續吃了很多口，只有4歲的她，平時最多吃3分1碗飯，那天她應該吃了一整碗。我吃完一碗後再盛了一碗，兩父女在吃着炒飯，我跟她說碟飯有7至8成當年的味道，但始終不及小時候的美味。

她啜了一口凍檸水，笑瞇瞇地看着我，嘴角還粘着一粒飯。我問她是否飽了，她按着小肚點頭。比起她平時的食量，這炒飯無疑攻陷了她的胃，也填充了我的回憶。

後來我跟不如分享這事，她說女兒不吃炒飯，我記起我炒的雞蛋炒飯算是受歡迎的炒飯，但女兒卻一口也不吃。鹹魚雞粒炒飯成為了她的炒飯破冰之列，也許有部分原因是她遺傳了我對兒時那碟鹹魚雞粒炒飯的基因，也是我們父女吃得最開懷的午餐。

我決定了跟她一起再挑戰鹹魚雞粒炒飯，總有一天，會找到一碟完美的鹹魚雞粒炒飯，然後把這味道鑲進她的基因裡，讓她記得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