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屎哥與墨鏡少女(上)

走廊傳來熟識的玲璫玲璫聲，依翎回來了，這小女生終於懂得自己回家了。我為她煎了一條盲鰽，她嗅到煎魚的香味後，很快就按動了門鈴。叮咚，我為她打開大門，她很自然地伸出右手捉着我的手臂，我慢慢扶她進屋，帶她到熟識的溫莎椅上坐下來。嚵嘴的她用那特別靈敏的鼻子嗅到魚香味，也知我炒了她愛吃的生菜。她雀躍地跟我分享今天參加遴選的事，說草哥很喜歡她的演唱，更即時讓她入圍下一輪比賽。
我把菜陸續端到枱上，依翎伸手摸了一下筷子，很快就拿起來，夾了一條生菜，放到鼻前嗅一嗅香味，然後放進中咀嚼起來。我問她味道如何，她舉起姆指說好。墨鏡覆蓋了她臉部三分一面積，即使回到家，她都沒有要脫下來的想法。她還說草哥給了她一個有趣的稱號，叫墨鏡女歌神。

草哥籌備的全球塑星節目，成為許多人成就夢想的舞台。依翎唱歌很動聽，也許對聲音敏感的關係，她的聲線特別有感情，聽見她的聲音，會輕易走進她的內心世界。一般人可輕易看到歌詞後背誦記下，她需要我協助，要不讀出歌詞讓她記下，要不轉成點字讓她自行摸讀。

依翎15歲那年患了罕見病，眼睛突然看不見，但朝着歌手之路發展的夢想，並沒有因為看不見而放棄。她家人在那年舉家移民英國，她為了追夢而拒絕跟隨家人離開香港，在陰差陽錯下，她父母授權我當她的監護人，並且留下一個三百平方呎的住宅單位，請我照顧她，若有一天她覺悟而放棄那個虛無飄渺的歌手夢，就請我帶她到英國為她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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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伍偶時，原本這名字很美也有詩意，但依翎卻總叫我牛屎哥，其實我的父母也沒有想過，偶時這浪漫的名字，會被人讀成牛屎，然後牛屎這花名就一直陪着我長大。我比起依翎大十年，是她的鄰居。她很小的時候已經和我結緣，常戲說長大後絕不能嫁給我，因為她不想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的確，依翎是個漂亮有氣質的女孩子，即使失明了，仍然是那個讓許多人對她愛慕和鄰憫
。而我則滿面豆皮，還有一粒長出毛的大粒癦，左眼小，右眼更小，即使不是笑起來，也像一條線那樣。幸好我尚算健碩，能夠確保依翎與我同行時，絕不會被人欺負。通常她都習慣挽着我的手臂走路，然而我們卻不是情侶。

可以選擇的話，我想成為她的經理人。還有一個身份，是合法監護人。我們不知不覺間一起生活了6年，依翎今年21歲，我則31。我的父母多年前車禍雙亡，是依翎的爸媽看我無親無故的份上，收養了我。事情也發展得曲折，我成為了他們一家的一份子，但他們決定移民時，卻不打算帶走我。

依翎這傻孩子竟然答應父母，與我一起留在香港。她對父母離開完全沒有不捨，告別那天還要求我帶她去最愛的日本餐廳吃壽司。我們算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妹，她對我十分信任及依賴，我常勸她不要在街上挽我手，否則會嚇跑她的潛在男友。她卻偏偏不聽，更說我是會自動導航的盲公竹，她不會放棄這項福利。
全球塑星比賽進行得如火如荼，依翎的動人歌星很快得到草哥認同，除了無時無刻戴着墨鏡，依翎繫在左腳腳踝上，會發出鈴鐺聲的腳鏈，也成為她的標記，市民為她改了一個名字，叫鈴鐺依翎。事情推進得很快，她就憑特殊的身份及美妙的歌聲，贏得大眾認同，更吸引了一群忠實粉絲。

草哥深信依翎是個可造之星，更破例安排她與姜曹合唱。結果鈴鐺依翎與超級人氣偶像合作而一炮而紅，每日都有媒體報道依翎失明的故事，甚至連我為何長得如此醜陋，為何叫牛屎哥，也成為傳媒報道的焦點。

牛屎哥與失明女的故事，成為多本雜誌的封面。我抵擋不了閃光燈攻擊，學着依翎那樣戴了一副墨鏡。卻被傳媒批評我裝明星扮高逗，我對這些批評嗤之以鼻，只要不中傷依翎，我都沒有意見。依翎的人氣愈來愈高，很快被人發現我們同居的消息。

竟有許多女權份子舉報，說我非法禁錮少女，要求我這醜男盡快搬走，否則將我告上法庭。我向公眾展示監護人授權書，以及依翎父母轉名予我的樓契，然而亦未有屏息那些無知粉絲的怒火。

有一晚，依翎到一間學校演唱完畢後，她依舊挽着我的手，慢慢走着回家的路。她沒有理會外間批評，也對抹黑我的言論不作回應，只是默默的向我說對不起，說我永遠是她取信賴的牛屎哥。當我們快回到樓下大閘時，突然一隻雞蛋向我們拋過來，我反射式的躺在依翎面前，雞蛋以極高的衝擊力打在我的臉上，爆開，蛋漿在我的臉上散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