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屎哥與墨鏡少女(下)

我抹走臉上的蛋漿，遠處聽到有人大叫，叫我食屎啦牛屎哥。幸好，這次被丟的只是雞蛋而不是牛屎，嗅覺靈敏的依翎也嗅不到屎味。她有點害怕的問我發生何事，我只是說有人在發神經，不必理會就可以。我不明白為何粉絲會討厭我，我從來都沒有佔有依翎，我是她的監護人，即使她不再需要這個角色。
依翎的人氣一日比一日高，而喜歡她的粉絲卻一日比一日瘋狂。我跟她回家時，都會被至少數群人跟蹤，他們都以年輕男子居多，有些人口出狂言，有些人則肆意追蹤，我提議買一架車接載她出入，但她卻不想這樣，喜歡腳踏實地的感覺。我生怕有一天會發生意外，因為這些粉絲並不健康。

依翎9月9日生日，那天居然有粉絲為她買起一架雙層巴士的車身廣告，寫上墨鏡少女依翎生日快樂。這種風氣好像自從鏡子組合開始，就一直漫延下去。不過，即使車身廣告再大再美，依翎都不會看見。有貼心的粉絲也知道這事，向巴士公司特別申請，在廣播聲中插入依翎的歌詞或她的名字，例如依翎請你小心上落，請依照指翎下車，提早按下車鐘。

我特別帶她乘搭那架專利巴士，豈料粉絲知道她出現後，排了長長的人龍，起碼200人擠上了那架巴士，我低估了依翎的吸引力。結果這趟巴士之行，依翎被她的瘋狂粉絲夾着，有人不停抽她的水，又有人無禮地摘下她的墨鏡，說要看她的眼睛。依翎感到很委屈，晚上向我哭訴了良久。我做了一個錯誤決定，我在想若當年教主也如此一個人登上那架刊登他生日快樂的巴士，會有怎樣的災難。
依翎的受歡迎程度已經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由我拖着她回家，她需要一個經理人，草哥說他不能簽下藝人，但會由另一公司為她安排工作。依翎算是夢想成真，也因接拍廣告而有了收入。她身在外國的父母得知這事後，竟然要求我把依翎的八成收入轉帳予他們，作為養育她的費用。

我還以為他們會害怕依翎受到欺負而要帶她走，想不到天下有如此無恥的父母。我說依翎是成年人，一切收入及支出都由她自行決定。我知道依翎想有更好的發展，我也為她計算過收入，應該足夠到外國尋名醫治療眼睛，若她能重見光明，說不定事業會更上一層樓。

依翎卻說喜歡在黑色中演唱，因為看不見才會聽到自己內心的聲音，知道喜歡自己的人的聲音，不希望看到他們厭惡的表情。她想我當她的經理人，因為只我才懂她，才會照顧她。我答應了，只要她安好，我都會為她做。我開始擔任她的柴可夫及經理人角色，我們也搬到郊外的住宅避開粉絲。

一切都安好，依翎的財富愈來愈大，公司也請她跟姜曹拍廣告，原來他們看起來很相襯，不過不用當熒幕情侶已有超強的吸金量。我再勸依翎到外國治療眼睛，她終於答應了。我們停工半年，一起飛到美國。她的雙眼不是天生失明，只是因病而看不見，醫生替她檢查後，為我們帶來一個好消息。
經過三個月的治療後，依翎逐步看見了。原來重見光明的世界，令她很不習慣。她不習慣看見醜陋的我，也不習慣看見太陽。她回到香港後，並不打算對外公告她已經看得見。依然戴着她的墨鏡，依然唱着她喜歡的歌。

當她看見有些粉絲的臉部表情，有人虛假地裝出喜歡聽歌模樣，有人是職業粉絲，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歡依翎的歌。依翎向我告解，說她寧願看不見，黑暗的世界裡，她不會看見一切的虛假。我說，牛屎的味道很臭，外表也極醜，然而它卻能燃燒自己，為世人帶來無污染的草香藍火。

她看一看我，表露一個很古怪的表情。幽幽地說，我還是喜歡聽到你的聲音，多於看見你的樣貌。我為她煎了一條黃立鯧，用刀在魚身上界了井字花紋，香噴噴的，當我端上魚時，第一次看見煎魚的她，雀躍地為這魚拍了照。原來，視覺加上嗅覺，會令食物變得更美好。

那麼人呢，看得見也嗅到他的味道後，會不會變得美好？依翎沒有答話，只是默默地吃着那條初次看見就令她吃不停口的煎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