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我的初戀

「喂，我再見了我的初戀。」阿杜叼着煙，站在海邊的石堤上跟我幽幽地說。他這句話由說出來到終結，都如他吐出的煙圈那樣，既帶有濃濃的煙味，也有深深的不捨，完全不像他這個情場浪子口中說出的話。尤其是，昨晚他才說又成功帶了一個隨機遇上的女人到九龍塘某酒店盡展鋒芒。
阿杜是我的老朋友，說老，其實他只有三十多歲，我們卻只認識了大約一年。他是個不羈的男人，不缺錢，不缺鈣，也不缺幽默。他總是能把每一個初次認識的女人都哄得眉開眼笑，然後只要他想進一步，乖乖女都會跟他開房。

這樣說很無禮，說到香港的女生那樣隨便。其實不然，若有人近期有看《逆局》的話，就會把阿杜拉到梁炎東身上成對比，而梁炎東就是周渝民，這個人二十多年前已在《流星花園》中出現，這麼多年後竟然逆轉般生長，無論帥氣及魅力，都更勝從前。阿杜，就是香港版的梁炎東，帥氣冷酷，聰明富有，運動俱佳，基本上是他不想要跟女人天長，沒有女人不想和他地久。

「9xx98xx9，這個是我這輩子第一個牢牢記在心的電話號碼。」阿杜又吐了一記煙圈，也吐了一句話。今晚的他，特別多愁善感。
我拿起啤酒喝一口，其實我當然知道他為何找我。失戀在他的字典中不存在，因為他每次分手的理由都是價值觀不同，不是因為不愛對方，而對方都很想很想嫁給他。可惜，從來沒有女人成功。

「也應該是除了你媽外，唯一能記下來的女人電話號碼吧？」我揶揄他。

「我不記得我媽手機號碼。」他不帶感情地說。

我推了他一下，這個不羈的男人竟然將初戀記在心裡十多年。

「她告訴我，她要結婚了，而且會移民，可能永遠離開香港。你知道永遠有多遠嗎，就是永遠不知道有多遠！」他今晚要跟我分享的，就是他的初戀。

我坐了下來，垂着腳，在海邊看着海風，喝着啤酒，等阿杜說他的故事。

阿杜也坐下來，他的頭髮被海風微微吹起，側面看也很帥很好看。

「我今日跟她吃過每一年都會跟她吃的生日飯，是她的生日飯。由當我女朋友開始，直到分開後，都風雨不改。」阿杜道。
「為什麼分手後還要你請她吃生日飯。」我不恥這男人跟初戀藕斷絲連。

「這是習慣吧？我也偶然約你吃飯啊？」阿杜神經質的問我。

「你這白痴，我不是你初戀啊，這樣對比有何意思？」我痛罵他。

「喂，初戀要嫁人，新郎不是你，有什麼感覺啊？」我故意挑釁他說。

他猛力啜了一口煙，啜得臉頰也凹陷下去，卻依然很好看，為什麼這個男人總是這樣好看。

「我第一個感覺是一陣心酸，之後我再跟她說了句恭喜！」阿杜似乎也有情傷的時候。

「不，其實我心裡並不是不捨得她，反而因為她找到Mr.Right而真心替她快樂。」阿杜用他那迷人的電眼看着我說。

「你有跟她說這些嗎？」我感受到他的不安，不肯定他是否仍然愛她，還是強顏歡笑。

「愛一個人，在心底就夠，無論她變成怎樣，無論她跟誰相愛，跟誰上床，我都可以依然愛她。」阿杜又發揮他的情場浪子本色。
「放屁，愛一個人，你會願意讓她跟其他男人上床？你這人跟所有女人上床都沒有感情的，唯獨只有跟她有，是不是這樣？」我想起他那種不擇手段的把女人哄上床的壞，不禁加強了語氣。

「哈哈，你不會明白的。因為你不明白，所以我才跟你吐真言，純粹聽就好，可以罵我，但我不會因你的話而改變什麼。」阿杜沒有反駁，的確，我在他心目中，什麼都不是。

「那她走了，你有沒有送她什麼，或者假意約她出來，再跟她去九龍塘作最後的床上告別？」我刻意提高了「九龍塘」這三個字的聲調。

「所以說你，根本就不懂愛情。她是我的知己，曾經是愛人，但永遠是知己，你連永遠都不知道有多遠，又怎會明白愛一個人，是可以永恆的。」哲學家上身的阿杜，基本上忘記了自己才是不知道永遠有多遠的那個人。

我挨近他，嗅到他身上有淡淡的古龍水味。其實這男人，算不算失戀呢，那是一場失了二十年的戀？究竟他跟初戀之間有何山盟海誓，竟然分手後吃了近二十年生日飯，然後雖說了千言萬語，愛火卻從不重燃。
他又再吐了一口煙，這一口煙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不知怎地，我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可以是最花心的男人，也偏偏是最長情的男人。很矛盾，很令人頭痛。

他突然搭着我肩膀，把頭挨向我。

我沒有避開，其實今晚，我也沒有想到他會找我。

「那你可以告訴我，當年跟初戀分開的原因是什麼嗎？」我鼓起勇氣問他。

「價值觀不同啊，我不是不愛她，她也並非不愛我。只是，價值觀不同。」阿杜氣定神閒地說。

「那你最後跟她說的話是什麼？」我問不到原因，卻想再追問他們之間的瓜葛。

他突然擁向我，我沒有推開他，這是我應當做的事。

「牛扒不要吃便宜過300元的，否則就和吃鞋底沒有分別。這是我請她吃高級牛扒後，跟她說再見前的最後一句話。」阿杜是不會跟我說他跟初戀的內心世界的了，我感覺被他騙了出來。
「我覺得，你會想祝她下一站幸福吧？」我突然吐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了吳建豪主演的陳年舊劇而有感而發的，畢竟阿杜像周渝民吧。

「哈哈哈哈，你太好笑了，令我失去了一切慾望。」阿杜突然傻笑，是真的放盡了聲線對着大海傻笑。

他再點了一根煙，食指和中指之間夾着的煙，在他的手中會減去了大部分的邪惡，卻又添加了一絲帥氣。他站了起來，也拉着我的手把我拉起，我就跟他面對面的站着，對望着。

「喂，今晚謝謝你。」他跟我道謝，也不知道為何要道謝。

「不是九龍塘了嗎？」我把話題回到最初的起點。

他將三張一千元鈔票放進我手心，然後輕吻我左邊臉頰，就無情地留我在海邊，不羈地遠離了。

我看着手上的鈔票，心裡也有他對初戀那種忐忑的感覺。

其實，也許他的初戀根本沒有跟他上過床。
要不然，又怎會捨得離他而去。

註：圖片截自《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