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浪飛船
那夜滂沱大雨,我駕車回家時,雨水灑在擋風玻璃前,就如曾經迷茫的自己那樣,幾乎看不到前路。習慣了在雨天時會躲進隧道,寧願繞多兩公里路,也不願在迷途上懷疑自己的人生。當車駛到一條充滿積水的小路時,雨也開始細了,證明了我繞路的做法正確,至少避開了無盡的暴雨。當我放心向前開時,不知不覺把車速提高了一點點。
一路上,我都聽着張敬軒的歌。播放過雲雨時,我把音量調大,雖然眼前的不是過雲雨,卻會令我想起一個人。當車子來到一條向左微傾的大直路時,我隱約看到一個穿着白色連身裙的女子,站在路邊,似是在等車,又像在等人。
我沒有看清她的臉,卻在不經意下,感到左邊車輪突然下陷,然後就是一下極響的聲音,伴隨着一記超過2米高的浪花,就如海洋公園的滑浪飛船衝下水那刻的水花一樣厲害,那記水花的製造並不是我有心的,因黑夜道路能見度低,我沒有留意積水竟然如此巨大。
水花瞬間潑開,除了聽到那水聲外,我更隱約聽見一把女聲,是少女尖叫聲,那聲音很響很悽涼,讓我惻隱,我知道自己闖禍了,大概是剛才在路邊的那個白裙少女無辜中招,若是真的話,她一定會全身濕透。
內心在爭扎着是否停下車來去協助她,皆因這路入黑後人煙罕至,萬一她的手機也被弄濕而無法求救,那一定更悲慘。思考了10秒後,我果斷地把車停在一個避車處,想起上次去宜家買了一條浴巾還未曾使用,想不到竟然會在這時候派上用場。
我二話不說從車尾拿了浴巾,亮起車的死火燈,雨停了,我沒有帶傘,拿着浴巾向着少女的方向奔去。我已經預計她會粗口橫飛痛罵我祖宗十八代,又或者會因為見我竟然會去營救她而深受感動。不管如何,我都已經決定去救她,是罵是哭也好,我都有心理準備。
她不是鬼,是真實存在的女生。我離遠就看見她,真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可憐丂丂的在痛哭。我走近,她的哭聲更清晰嘹亮,將我的愧疚從心底裡挖出來。當我與她尚有2米距離時,她看見了我,然後哭得更厲害了。
我亦步亦趨地走近,向她說了多聲對不起。我看見她原本雪白的裙,如今被染成了泥黃色,一直滴着水,然後臉也是髒水,已經看不清她是否漂亮,只知道她很可憐,我馬上把浴巾遞給她,說我願意賠償她的洗衣費,問她是否住在附近,我載她回家讓她更衣,之後我再替她拿走裙子去清洗。
她聽我說了一輪說話後,已經不哭了。以無辜的眼神看着我,仿似叫我走過去。我順着她的眼神向前走,一直走到她的位置。她沒有接過我的浴巾,也沒有用粗話痛罵我,而是漸漸退後,一直退後到離我超過2米遠。
正當我感到奇怪的時候,突然遠傳來一陣汽車引擎的狂嘯,煞那間飛快經過我身邊,然後逾2米高的巨浪,從我的頭頂一直淋到腳趾,加上高速駛過的衝力,這記滑浪飛船刺激極了。我吐出一口黃泥水,攤開手板向着剛才被我濺濕的少女。我想向她說一人一次公平吧,我還未說完那個公字,又有一輛汽車高速駛過,我中了第二次巨浪,讓我想起了薯片,大切的那種。
我知道自己的濕是活該的,也許這樣會令她消掉怒氣。至少,在我面前笑一下,讓我收回我的愧疚。然而,她卻板着臉看着被二連擊的我,沒有表情,沒有取笑我,也沒有可憐我。
當我無奈想走時,第三輛汽車瞬間駛至,又再給我一次洗禮。我看着那個遠去的車牌,仿似看見了自己心裡爆出的連串粗口。我肯定自己的濕會勝過她,算是還突了那次記無禮。她在我經歷三次滑浪飛船後,終於向我做了一個鬼臉。
然後,她瀟瀟地將連身裙脫掉,只餘下內衣及內褲,以為她會走過來要我帶她到我的車時,卻有一輛車牌號碼令我印象深刻的改裝車,停在她面前打開車門,只穿着內衣褲的她很快上了車,遺下那條沾污了的連身裙。
那車急忙加速再衝過我面前的積水,這次我用浴巾擋了一下,卻仍然避不了第4次滑浪飛船的刺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