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am Dunk
清晨的戲院內,坐在我前面的男士,頭頂的頭髮稍見稀疏,穿着一件大叔風褸,安靜地,一個人坐在靠着走廊的座位,等待電影開場。在我同一排的中間位置,也有另一位大叔坐着,在冷靜與熱情之間,他和我都選擇了冷靜。我是第三個坐在戲院獨自看戲的大叔,這電影是屬於我們這一代,我亦沒有相約同年代的朋友去看,也不帶同完全不知所云的女兒,或不看卡通的不如,就靜靜的獨個兒,用比較相宜的價錢,在周六早上9時10分,走進戲院看The First Slam Dunk。
1994年首次播放的卡通,那時候我年紀仍很小,但接近30年的記憶,每次看見籃球場射燈亮起,聽見歡呼聲夾雜強勁的開場音樂,那種從內心激發的麻痺會遊走全身,甚至連鼻腔都會變酸。然而,電影的開場並不是那樣,也讓我們這班大叔,暫時收起眼淚。主軸說的是宮城良田,他是控球後衞,在卡通裡是五大主角中戲份較少的一個。我理解(願景)是這電影會以系列方式上映,每一套都會以一個球員為主角,The First是宮城良田,但願Second是三井壽。如此類推,到The Last,當然就是櫻木花道。
電影氛圍是釀造回憶,卻不是賣弄情壞。在動畫技藝超班的新時代,電影刻意回到90年代的畫質,目的是回到過去,讓像我這種大叔,回到小時候那個坐在牛龜電視面前,托着頭看着櫻木花道如何跳起入樽卻一頭撞向籃球板畫面的臭屁小孩。那種畫質及回憶,都一一在電影巨幕裡重新呈現,原來良田小時候在沖繩生活,我記憶裡就沒有這種設定。
我是個懂得打籃球的人,不如都說我的射籃姿勢算是好看的一個人。當然,打籃球不代表吸引到女生,我只會享受投籃穿針的感覺,沒有對勝利強烈追求。打籃球會有一種鑽進血液裡的回憶,或多或少都與Slam Dunk有關。小時候的自己,窮困和自我封閉,幾乎沒有朋友。那時候最喜歡的就是拿着籃球出去球場,胡亂地投籃,然後遇到一班朋友,有人會教我跳投姿勢,有人會教走籃,就那樣一起打了接近10年的籃球,到各人長大和搬走,這種關於籃球的約定,也就曲終人散。
男兒當入樽說的不止是籃球,我會說是一種人生哲學,她能夠將不同人連繫,讓壞男孩透過籃球變乖,將挫敗注進比賽內,讓天才櫻木成長,讓自大的流川傳球,讓大猩猩赤木,能夠在籃底吼叫,然後大叫全國制霸。不得不承認,到了大叔的年紀,每事每物都連繫到人生,的確好討厭。在接近30年後再次看着熟識的卡通及場景,我又不知不覺將比賽的激情及追逐的熱血冷固,只着眼於自己,或我們這一代人,從1994年成長到2023年,除了部分人頭髮變得稀疏,打起籃球來也再沒有火,其實我們還剩下什麼,或者是得到了什麼。
我可以說,我對夢想堅持及熱血,也源自這卡通,當然,我的夢想不是稱霸全國,是希望自己的小說,能夠讓很多人看見,甚至有朝一日成為電影,讓我能夠帶女兒進場觀賞。這種夢當然很離地也不切實際,然而我卻一直在堅持,在小說《八百後》裡也有寫過男兒當入樽的情境,我每次重看,都會心微笑。寫字與籃球那樣,那種執着,一般人不容易理解。
良田的成長裡,在主軸故事裡添加的新元素。新鮮也感人,我不會劇透,還是花一點錢去電影院支持,若能夠叫好叫座,那應該可以造就至少還有4套系列電影。我在電影過程裡,只是有很少時間眼框有些微濕潤,比起我想像的要少很多,觸動我的位置,大概是櫻木再次出場,他最後漂亮跳投然後穿針的那刻。
開頭時我就寫過不打算帶同女兒去看這電影,同場有數位爸爸帶了年幼兒子去看。期間,小孩不止一次問何時完結,有點鬧脾氣的說這卡通並不好看。我當然知道,電影與現在小孩距離太遠,小孩絕對不是目標觀眾,而即使中間有好笑的位置,也不足以讓他們平靜的留下來,陪那個小孩時代為了這卡通着迷的爸爸,看完這套屬於他回憶的電影。有時候,沒有聯繫就是沒有,若要強行去要求小孩認同,也是另一種專制。
電影比起想像中少了一份震撼或揪心,我在開場直至完場都一直在期待,卻始終沒有出現過,一秒也沒有。我們小時候除了被卡通裡的每個角色鎖緊外,其實功不可沒,甚至是帶動淚水的,是每一首都鑲進我們腦海的主題曲,無論是開場的很想大聲說愛你,還是結尾的直到世界的盡頭,我想只要有其中一首透過戲院的環迴立體聲播放出來,都一定會聽到一位又一位大叔在默默拭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