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



石塘咀有一條天橋,貫穿廣廈,婉如靈蛇出洞般迂迴曲折,是西環一道著名風景。天橋下亦有一條我熟識的斜路,依山而建,傾斜道十足,名為山道。中秋後的那夜,我們一家,以及弟弟連同表妹,一起由堅尼地城乘電車到石塘咀。談起我和弟就讀的小學,就在山道最頂的那間,我們都稱以前每日上學都在爬山,故此同學之間很少肥仔。

女兒對我們的小學深感興趣,說要體驗一下爸爸上學時走的斜路。穿着利物浦球衣的她,興高采烈地沿着山下的麥當勞,向山道進發。參天的天橋與迂迴的山道,配合剛成為小學雞的女兒那細小的身影,仿似時光倒流30年那樣,那年我每走一步,都不覺得疲累。如今,女兒很快就跑着上山,我卻在慢慢地感受那斜道的回憶,有時候擦身而過的風景,才是讓人記得最深的痕跡。

那時候,我們都是小學雞。拖着設有輪子的書包,上山時就如縴夫壓低腰,一股作氣地向上跑,特別在快將遲到的時刻,我記得自己跑着上斜的速度,不亞於一架正要起飛的A380。尚記得,山道的半途位置,有一間小食店,上學太匆忙,不可能停下來嘆一串魚蛋。然而,每星期總會選一天放學後,走到那間小食店前,向叔叔買一串魚蛋,很記得那熱騰騰的咖哩魚蛋特別彈牙,我卻會吃得很快,因要盡快填飽肚子,趕着回家看卡通。

小學雞的時光,不會明白何謂危險。放學就會拖着書包,以奔跑的速度衝下斜道達1比6的山道。追趕的除了是時間,還有的是卡通,卻不是第一時間開電視看卡通,而是要在卡通開始前完成功課,才能開電視。以前雖然爸媽都在工作,回家後基本上只有我和弟弟,但我們都會守諾,會完成功課後才會玩樂。如今小一的女兒,可能遺傳了我的基因,她都會乖乖做好功課,不如才會讓她看一會電視。

我們登上山道的頂端,女兒問我究竟哪一間才是我就讀的小學。我指着左手邊那間,稱到了這兒還未到盡頭,皆因這兒只是學校的後門,我們還要背着書包走數十級樓梯才會到操場,然後如高年級學生,還得要走樓梯到六樓。我指着中間的天橋,稱若有時不幸遲到,後門關閉,我們只能背着書包再走近百級樓梯去正門進校,不但要因遲到被罵,還會因而消耗多三成體力,會令當日全日都處於疲累狀態。

現時我們住的地方也有一條斜路,女兒會踩着滑板車上學。我問她敢不敢踩着滑板車衝落山道,她向我強烈搖頭。不是說如今的孩子沒有以前的野孩子那樣天不怕地不怕,而是冒險對於孩子來說,已經變得不是挑戰。而成為家長後,也許我看見小學雞時拖着書包跑落山的自己,都會阻止及喝斥他。

時代的確在變,我與山道的聯繫卻藕斷絲連。小說櫻桃及小綠女屬於已經成為過去的山道出版社,而小學快將創校100周年,我們這班當年的小學雞,如今成為大人,也在機緣下,會在未來的宴會中重聚。不知道多年不見的大家,見面的話題,是談談山道的轉變,還是子女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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