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善天下

與長沙灣結緣，最近的周六清晨，我都會來到這個社區。這天隨意亂逛，在某間小食店買了熱騰騰的腸粉，負責處理的老伯滿有性格，但我在公園坐下來吃腸粉時，醬汁中帶有一點豬油的味道，混合麻醬及豉油，出奇地合拍，也為氣溫驟降的清晨，帶來一絲溫暖。祭過五臟廟後，瞥見一道窄巷乍現微茫燈光，我決定向着光走，探勘這舊區中不起眼的小里。
兩列舊廈之間的窄巷，有着一個名為「兼善里」的亮麗名字，《孟子‧盡心上》記載了「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意即大家無論處於甚麼境遇，都要自強不息，達己達人。這個街名的源由難找到出處，我只想起兼善里曾是尋找消失的T字街牌的地點之一。而這處被市建局形容為「超高密度」舊樓群的社區，將被拆卸重建，不至於摘去鮮花然後種出大廈，只是散落這窄巷的各種舊店，也將會隨着重建而一一消失。

沒有汽車行駛的窄巷，兩邊都有由商店延伸的帳篷。驟眼看，有一點像泰國曼谷的鐵道市集，只是不會有火車轟隆隆地駛過。抬頭看見藍白相間的尼龍帳篷，白色部分已蒙上一層污垢，正是歲月的最佳印記。窄巷裡有水電工程店，有小食和早餐店，有洗衣店，也有門外放着兩把鐵梯的五金舖。幾乎每幢舊樓都中門大開，閒人能夠輕易上樓，看着窄長的樓梯，也驚嘆往時建築雖未如現今般人性化，但迂迴的梯級，卻不失一份唯美。
這兒共有兩列舊樓全部樓高9層，合共有 90 幢樓宇，全部樓齡都超過半個世紀。按照市建局的資料，沒有升降機的舊樓，住宅單位的面積平均達到650平方呎，總共有大約740個單位。窄巷的中間位置特別亮着的射燈，是某商店的招牌照明，就是這些燈光，吸引我這陌生人走進窄巷窺探。

除了淡黃的射燈，窄巷內還有一些帶有隱喻色彩的光管。我看見一幢舊樓外，就掛有一枝迷你的粉紅色光管，對外國人來說也許陌生，但本地人會理解，那抹粉紅有着另類意義。一位頭髮斑白的老伯，扶着牆壁拾級而上，也許樓梯太陡峭的關係，他走到大約一樓位置就停了下來憩息，恰巧地，室內也有一道粉紅色光管，那略帶妖媚的光芒，落在他幾近光頹的頭頂，仿似告誡他，凡事應量力而為。

巷尾是兩間食店，面積有限的店面，坐滿了享用早餐的食客。其中一間食店，店外也擺放了數張餐椅，我看見一對年輕情侶坐在店外，有人點了火腿通粉，有人則吃着芝蛋治烘底，女生透過吸管啜飲着凍奶茶，而男生就深深吸了一口煙。窄巷裡頓時煙霧迷漫，為這不起眼的小里，加添一份不確定。

我決定，下一個星期六要坐在小店裡，品嚐一次這個將會永會消失的火腿通粉早餐，想像在用餐期間，望出窗外，會有一輛舊式火車，轟隆隆地慢慢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