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非老伯


我坐在綠樹林蔭大道上的一張長椅上,他就將往事娓娓道來。他是一個年過七旬的老伯,戴了黑色鴨嘴帽,一副全視線眼鏡,一個藍色的外科口罩,只顯露看來長而細,飽歷滄桑的雙眼。我們原本只談香港,他卻說起非洲。他左手持着的墨綠色煙斗,看似有一定歲月,他用純熟的手法燃點煙斗,拉下口罩,再深深吸一口煙,向着開闊的行人道,吐出一口煙。

老伯是個對不平事看不過眼的人,他看見我時也向我投以信任的眼神。我們初次見面,他已向我分享埋藏心底的往事。他是個回流香港的商人,早在80年代發跡,那時與一班好友遠闖西非掘金,他向我說了一個英文Togo,說那地方是許多香港人賺到第一桶金的地方。Togo是多哥共和國,位處非洲西部,夾於迦納及貝南之間,從不起眼。我也甚少聽聞,也說不出任何一個城市名字。

他說80年代的多哥是個貿易天堂,入口稅最平,他憶述與當地人做生意,數年間可以賺到數百萬港元。當時賣電芯、茶葉及拖鞋等,亦會做內褲生意,一年可以出28隻貨櫃,每隻貨櫃的貨值12萬美元,營利可達3至4倍。非洲到了如今仍然是落後全世界的國度,我無法想像為何能在最窮的國度賺大錢,他卻再深深吸一口煙,然後跟我說,像我這種未見過世面的普通人,又怎會知道非洲是個神話。
郊區的海灣特別寧靜,那天天空萬里無雲,溫暖海風自海邊吹來,予人一種寫意之感。他說多哥首都洛美是唯一有海岸線的城市,而我事後也查找了地圖,老伯言之有物。從他口中聽來,原來賺錢是很容易的事,那時他的一眾伙伴好賭成性,日間賺錢夜晚賭錢,一晚來回300至400萬西非法郎(約5萬美元),通常一晚輸掉的賭本對當時的香港人來說也是天文數字。不過,他卻從來不賭,故此能夠帶走數百萬回港,也娶了一個西非妻子,在此可套用一句粵語,認真「犀飛利」(其實是一個鋼筆品牌)。

在西非用法語跟當地人溝通,他笑指那時候自己的法語比廣東話更流利。曾經有一段時間帶了大筆資金回港,他用手指指向遠方,稱當時的愉景灣開售,面積888平方呎的海景大單位,只售89萬港元,他一炮過付款。不過,如今已屆古稀的他,並非住在早已升值10倍的愉景灣,而是位於大嶼山南部的一個隱世公屋單位。

回港一段時間後始終不習慣,愉景灣的海景,在他眼中怎樣也比不上洛美對出的幾內亞灣。他逗留了一段短時間後,西非的伙伴又召換他,稱要從事魚翅生意,今次要去內地,宣稱要加大生意額,做完這趟後這輩子也無憂。他索性賣走愉景灣的單位,再籌集一筆資金,打算大展拳腳。談到這兒,他突然嘆了一口氣,手上的煙斗也因為抖動而跌出少許煙灰。

他突然用周星馳在國產零零漆中那唏噓的眼神望着我,緩緩地說「要小心女人」。他期後沒有交代在內地做生意發生了何事,但很明顯與西非有很大落差。至於他口中的女人,我估計並非他的西非老婆,因他最後有說過幸好西非妻子對他不離不棄,與他貧苦與共,現時一起住在那隱世公屋單位內,已經超過了十個寒暑。

他說有機會再見的話,會邀請我去他家,透過相簿去看他的西非遊歷,他說每一張相片都極珍貴,他本身就是一個傳奇。但他不能像周星馳扮演的豬肉佬那樣,成為漆黑中的螢火蟲。幸而,他選擇了皮膚黑黝黝的非洲太太,亦為他彈下健康兒女。在對話尾聲,他擺脫了一臉唏噓,笑逐顏開地向我說他的小女兒也在這兒住,現在正在讀香港大學,每天都乘船去上學,生活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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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籤: 多哥  西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