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能修補過去的傷痕 — — 哥哥（2）

你問（1）在哪裡？在這裡啊。
發生過的事不能當沒有，傷口形成的那剎也永遠鑄刻在記憶裡，每當回顧或是日後我們真能乘坐時光機回到過去，疼痛始終依舊鮮明。
可是最近我發現，人是累積而堆疊而成的存在，要是我們都改變了，曾經你以為會痛憤一輩子的人和事，似乎都能隨著不同的舉動而令情緒產生新的變化，新的感受會覆蓋在舊有之上，不管你願不願意，變化都已在無聲無息中誕生。

和哥哥的關係曾經因爲兩件事情而變得很惡劣，但可能他不知道，因為這些註腳我都默默放在心裡，不太會說出來。沒有意思呀，只有小孩才會說：「我而家同你絕交！」因為還想要有和好的機會。但大人呢，決定絕交的話，慢慢疏遠便是了。

第一件事發生在中四、五的時候，傳道人鼓勵我勇敢向家人說出自己的感受和需要，沒想到卻換來責備：「叫你做少少嘢好似要生要死噉，以後唔叫你囉。」我一直以為和我站在同一邊的哥哥，原來竟和媽媽才是同一陣線，那時感到遭受背叛，以及意識到一直以來覺得家裡有問題的或許只有我，換言之，其實有問題的是我。建構的世界有一剎像玻璃被打碎，清脆的聲音連同當機的腦海，自那天起被我重重的鎖在心房，而哥哥在我的房門外不耐煩地嚷著：「有咩事就閂埋房門嬲爆爆……」第一次覺得，哥哥陌生得令人害怕。

第二件事發生在大學Year 1的時候，那時學校有個去尼泊爾的交流團，半遊玩半與那邊的大學生一同做義工，我覺得很有意義，人生第一次旅行就去尼泊爾我也覺得很不錯。雖然旅費要五千多六千元，但我相信工作多年的哥哥會願意借給我，於是我興致勃勃地去面試。
還記得那天我有點微燒，但還是擊敗了對手獲得機會。
我興奮地把消息告知哥哥，沒想到他卻說不會借給我。
我當時覺得他可能不太明白這次旅行對我的意義，我還寫了千字文告訴他，說我真的很想出國，身邊像我這年紀的人早已去過外國多次，我不想做井底之蛙…..這次旅行也不止遊玩，還可以學習很多東西……我不是叫你給我旅費啊，我只是借，會還給你的……結果到最後哥哥還是不願意借給我，拒絕的理由包括「不是錢的問題，尼泊爾很危險，不想我去」之類。
……
那時算是徹底對這個哥哥失望。

對我來說，情緒無法支援都算了，連錢也對我如此吝嗇嗎？
只不過幾千元，對學生來說是很大的數目，但對工作了多年的他來說應該還好吧。最後是傳道人借了給我。
回望那次尼泊爾其實也沒有我想像中那麼重要，也不是去過旅行就不會成為井底之蛙，可是這些都要去過才知道呀。就因為沒有去過，我才覺得出過國的人高人一等吧。

這兩件事令我的心冰冷到一個點，我以後就很少和哥哥再交心，當然一句話也不說不太可能，始終住在同一屋簷下嘛，但那時候真的打從心底討厭起這個人，所以在他對我說：「阿媽只有一個」或是「我哋就體諒吓」時甚至會覺得有嘔心的感覺，因為明明他才是經常和媽媽吵架，明明媽媽很大部分焦慮的觸發點都是他，明明大部分屎都是我吃掉的呀。

一直到後來我失戀了，才第一次對他改觀。
那時和前度有對情侶錶，戴了好幾年，分手後當然得脫下，那隻電子錶竟也剛好在那時沒了電。
不知道哥哥是否注意到我的手空盪盪，某天逛街時突然對我說：「你就嚟生日，我買隻錶畀你！」不是手鏈，也不是其他，剛好就是手錶。
就這樣我揀了人生第一隻DW錶，當時並不認識這個牌子，單純只是覺得漂亮，而且夠細，我的手比較幼，很適合我的感覺。後來才知道這款是港女錶，很多人覺得俗或是買不起貴格錶卻又想要名牌時便會買這一款，評價還蠻負面的，但可能這是哥哥買給我，對於這個牌子我莫名增加了一種親切和喜歡，直至現在。
隨後因為我改變了對媽媽的態度，哥哥直接面對母親的情況增多，他似乎也多明白了我的感受，家裡的事還會主動分擔，不會都推給我。到後來他拍拖，會叫我陪他一同選女朋友的禮物，還常常順便叫我挑選一份，我們的感情好像漸漸修復起來。有次吃完飯後，他指著某個位置，說：「你企去嗰度，我幫你影張靚相。」原來他被女朋友「訓練」到已能拍出能放上網呃like水平的相片。

身邊的朋友都會說「好羨慕你有阿哥，我都想有阿哥錫……」那時我的心情總是很複雜，我都會說：「唔係咁簡單㗎，就噉睇梗係好……」但近年開始我也確實覺得自己真的像個有哥哥的妹妹，可能男生真的很遲熟，需要一點時間才能長成男人？（笑）
最近哥哥都會問我：「你而家生活點？夠唔夠錢洗？」
然後我回說：「你要賺多啲錢呀，第時我唔掂就靠你喇。」
他就會說：「我會努力㗎喇，等你唔駛擔心咁多。」

嗚嗚，有一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