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軟弱是希望世界末日
自從懂事以來,厭世就如影隨形地粘著我。無論走到哪裡,走到甚麼光境,它一直都在。只是偶爾身影會淡一些,有時很濃厚。 對我來說,只是單單存在這件事已經花費了自己很多energy,一旦要做的事情多起來,我就會開始覺得麻煩,想要逃避,嚴重的時候會影響胃口,間中會想作嘔,當然睡眠也會受影響,可能會睡得很多,也可能會睡得更少。
每到這樣的時候,就會很希望世界末日的到來。
我對自己說,既是這樣,就盡量活得簡單,不就好了嗎。簡單、安穩的生活,有助心情平穩,活著的痛苦就少了點。等時間到,然後再離開這個世界,Perfect!
可恨我的職業不是「女兒」,未能不與世界接觸便可以生活無憂,只得一次次挑戰自己、勉強自己,當然中間也夾雜著想要做得更多的成就感、想要變得更好的慾望以及想要體會更深的好奇心。但要是與金錢無關的話,這些事我便可以慢慢做,一件一件的做,不至於堆疊成壓力。
因此最近六合彩重開,每個星期我都會買同樣的數字,希望哪一天這些數字會為我帶來釋放,到時不再需要思考文字價值的問題,可以隨意和所有人分享我想的一切,哈哈。用小小的$10,每個星期為自己帶來一點點的盼望,或是集資一同成就某個人,我覺得還不錯。不過在發達之前,大概還是必須掙扎著過活吧。
我頗喜歡詩人青木原/失眠詩(何青) ,在一次訪問中她提到:
//「我從小便覺得,人類是痛苦的來源,為甚麼人聚在一起就會快樂呢?這讓我覺得很可怕。現在我跟任何組織、公司,都不想結有太深的緣分,任何關係……在彼此傷害前離開就好。」
她拒絕與人建立關係,也拒絕露面。
「我曾想過投稿去文學雜誌,但總是有些怯懦,自己放上網就很自由,不需與人交涉。」如不合於群的「角落生物」,喜歡躲在角落的何青如今便是一名自由工作者,說起上來,這也算是無法從工作中找到意義的她,一種無奈的抵抗。「起初我曾做過媒體類的工作,那時的我剛畢業,滿心以為寫作是為了讓社會變好,想不到最後都是為了追kpi,都是一盤生意。」//
我雖然沒有她如此極端,不願與人建立深厚的關係,但另一面卻又很羨慕她可以如此灑脫。我有時也會很想躲起來,可能一個星期,可能一個月,切斷和外界所有的聯繫,就那樣靜靜地頹廢著……可是生活卻沒有這樣的閒餘與空間,而就算一旦有了,卻是意味著需要為生計惶恐的時候。
總是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生存的痛,於是誠心所願地祈求世界末日的念頭又會再度強烈起來。
而世界末日始終未有到來,因此我也曾想過自製自己的世界末日。可是後來漸漸沒有了這樣的想法,一是怕痛,二是怕死亡後的世界不如自己所想,三是不忍被留下來的人要承受我死亡的苦楚,四是我是個順天的人,既然還留有一絲生命氣息,就說明結束的時間還未來到,我只得等待。
我覺得盼望世界末日的人其實都很軟弱。
因為無法主動結束,亦未能改變使人痛苦的現狀,於是只好寄望未知的外力 - -
一覺醒來世界將末日,終於可以甚麼都不用想了。
我也自覺非常軟弱,可是卻又因為軟弱而再次確認自己的堅強,因為我始終在努力地對抗著世界。
(給軟弱的你一個讚,很了不起啊!)
朋友說她和我一樣,每隔一段日子總會特別厭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有抑鬱。我有點意外,一直以為她活得好好的。我以為只有像我這類扭曲內裡腐壞了的人才會厭棄生命。原來她也會呢。於是我開始懷疑,每一個日常看似安好的人,其實皮層背後是否都被滿滿的黑氣纏繞著。
我和朋友說,這麼多年以來我已悟清對付黑氣的方法:就這樣安躺當中。過於濃郁時我就只維持著最基本的活動,減少虛耗。我不與之抵抗,因為努力過後總換來滿身傷痕,可是等不了多久,黑氣還是會再次聚集起來。倒不如靜靜等待,等到黑氣某天只剩薄薄的一層,甚至消散不見,就快步向前衝,那時眼目清晰而天很明亮,趕緊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做到幾多就幾多,直至黑氣再度來訪。這樣多除少補下,其實和在黑氣中勉力匍匐前進差不了幾多。所以,不要活得那麼辛苦,在無力的時候無力也是可以的啊。無力的quota有一天也會用完的,等待晴朗的那天到來就可以了,到時再去高飛吧。
我也正在等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