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母親會保護你的童年

認識他已經八年，偶爾會在網上聊天，見面的次數不多，每次都是他請客，常聽他說轉工或是升職，網上也多是他吃喝玩樂或最近嘗了甚麼新嗜好的近況，所以我一直以為他是富家子弟，直至我們真的坐下來詳談他的成長，我才發現原來裡面有天大的誤會。
現年28歲的他，近十年才慢慢發掘到家庭的秘密，即是他成人以後。 他笑着說：「我講咗個結論先，我老豆係個壞人嚟。」

然後他徐徐說起往事： 「細個我一直以為屋企好窮，爸爸係做裝修、苦力、清拆嘅工作，媽媽當時冇做嘢。我哋一家住喺百零尺嘅房，後來細佬出世，先開始搬入大啲嘅村屋，叫做正式有個屋企。幼稚園嘅時候我見過一次父母打交，當時我以為係媽咪唔好，因為爸爸平時對我哋好好。小四嗰陣媽咪開始會幫附近嘅工人包括的士佬、車房嘅人煮飯賺錢，大概一星期三日，但我哋屋企仲係好窮。中一嗰年爸爸要做個大手術，嗰年係我人生最窮嘅一年，爭啲以為屋企會冇錢開飯。」

窮雖然可怕，但真正令人更心寒的，是你發現原來自己其實可以不必如此貧窮，卻切實地過着窮困的生活。
「大個之後我先發現，原來爸爸係搵到錢，只係佢唔將啲錢洗喺屋企。佢八至九成嘅錢都係洗喺自己同埋其他女人身上。 原來我爸爸係player嚟，喺我未出世前已經有其他女人，我媽咪冇幾耐就發現咗，我就到中三嗰時撳撳下爸爸部機見到其他女人嘅message先知。都未完，我爸爸好擅長問周圍嘅人借錢，仲要呃到人哋層樓都按埋，但從來唔還……」 我的腦海閃現了偉的「憑我本事借來的點解要還」Whatsapp對話圖，這個世界仆街真的能超乎你的想像，有些人確實是沒有良心的。他終於發現原來家裡的洗費大多由母親張羅。

「我同細佬細個從來未去過旅行，講起都羞家，我哋以為去轉旅行要十幾萬，後來發現爸爸成日同啲女人去日本旅行。」我也是到了大學時才問傳道人借錢去了第一次的旅行，旅行雖然不是必需品，但當出國成了一件普遍的事情，而未曾起飛見過外面的世界就仿如井底之蛙，漸漸成了貧窮子弟的陰霾和自卑的來源。

「2015年爸爸開始唔喺屋企長住，話就話係出去做嘢。起初一星期返嚟一次，後來變成兩星期、一個月……我都就快唔記得自己有爸爸。有次表弟中風，開咗兩次腦，第二日轉咗入ICU，爸爸話自己喺橫琴，但好快就過到嚟，嗰時我就知佢講大話，後來真係check到佢其實住喺九龍城。」
之後他成為了父母之間的橋樑：「我會問佢拎家用，但當然係愈畀愈少。我讀Asso嘅學費都係自己畀。」

2016年時，父親反問他：「我都唔喺度住，點解要畀電費？」 他說自己第一份工作月薪只得萬頭，實在不足以支撐一頭家：「當時我諗自己係有少少抑鬱，有時會呼吸困難同冇胃口。」幸好還有信仰成為他的力量，再後來他轉了工作，人工多了一倍，生活才比較輕鬆起來。

2017年時他的母親意外跌斷了手，需要人照顧，他們希望父親能回來幫忙。父親雖然回來了，態度卻很差，並留下了很難聽的說話：「你哋要我返嚟都只係因為錢啫。」然後每次放下$100或$500便會離開。他忍無可忍，終於一次大罵父親，父親便說要與他脫離父子關係。他的父母後來也正式離了婚。

他說近這些年和母親說開了，才知道父親一直如此，並非突變。

「原來以前媽咪買衫畀我哋，係要同爸爸claim錢。跟住家用又成日遲畀，但嗰時爸爸係話媽咪煩，話自己唔係唔畀，只係遲啲啫。有時遲遲下，可能遲咗成個月，噉係有畀定冇畀呀？大個就會知呢啲係歪理，細個唔會識。同埋爸爸好偏心我，有時出街會帶我唔帶細佬，好彩媽咪喺中間調和，先令到我哋兩兄弟冇缺裂。」
回想起來，他說母親從一開始便是非典型的母親：「我記得細個讀書，有次測驗全班都考到90分或以上，得我80分，佢冇話我，只係話我學識咗八成嘅嘢；有次我測驗全班最高分，有60零分，佢亦冇讚我，只係叫我記得我仲有四成嘅嘢係唔識。佢教我唔需要同人比較，分數亦唔重要，只係話畀你聽而家學習去到咩程度。仲有，佢話我知表達嘅重要性，會訓練我想要嘅嘢要開聲為自己爭取。」

他曾問過母親為什麼從前都不會向他們訴苦，只是默默承擔一切，然後他的母親講了讓我現在聽來都覺得感動的話：「童年過咗就過咗，大個就算變得幸福都追唔返，所以我想盡量令你哋嘅童年過得開心！」

他說自己比起同齡的人可能更早成為一家之主，因而變得成熟：「但有時都會覺得好可惜，其實我好想試下周圍去做唔同嘅嘢體驗人生，例如試下去做7仔或者去迪士尼打工。」當然，他只能想想，他並沒有能嘗試這些的餘裕。

「我問你，如果第時你爸爸病咗，例如有癌症，你會唔會理佢？」 他笑笑：「我真係有同媽咪傾過呢樣嘢，媽咪話唔可以抺殺爸爸過去嘅好，佢都唔係冇付出，所以我哋共識係唔會畀佢餓死，但都唔需要對佢太好。」
說真的，他的爸爸真的很爛，可是媽媽很讚呢！有這樣的母親是人生一大幸福和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