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謊並不等於錯誤

從小到大，我們都被教導誠實是種美德，而說謊是壞品格。可是長大後，我們卻發現世界比我們所想像的複雜許多，有時候會有不得不說謊的時候。於是又有人說，謊言，可以分為善意和惡意。
在教會成長的我曾認為這只是一種狡猾的託辭，是無法真誠待人者的藉口。
我曾深信，謊言或能為人帶來一時的便利，但終究會招致惡果，而且將如俗語所說：「大話冚大話」，一旦你開始說謊，就只能生出更多謊言。

所以我一直避免說謊。

少年時無數次要為母親致電查詢一些事情，對方都會問：「你係咪本人？」
我猶疑後都會回答：「唔係。」
「要本人我哋先可以回覆。」
有時候對方就這樣收線，而我會被母親責備，事情未能解決；有時候對方會要求無論如何由母親接聽，一輪擾攘後，對方發覺實在無法和她溝通（母親只懂講客家話）便會屈服，轉而和我傾談；有時候，也會遇上有人因此堅持只能面對面交談。我知道電話那頭的人一定很無奈，只要我承認「我係本人」，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彼此也不必浪費唇舌和時間，我是不是本人根本不重要，對方也不在乎，反正是我家裡的事。
於是我又會默默地對對方感到抱歉。

都是些日常小事，卻逐漸令我身心疲累。
因為日常的意思就是經常會發生，是生活的一部分。
滴水之所以能穿石，不是因為那滴水的力量變大，而是長年累月的結果。
然而，為了守住聖經所說的「你們不可偷盜，不可欺騙，也不可說謊。」（利未記19:11）、「說謊言的嘴，爲耶和華所憎惡；行事誠實的， 爲他所喜愛悅。」（箴言 12:22），我始終在堅持著，無論遭受再多的不便或是麻煩（比如每每因為如實回答母親一些問題後引致被其疲勞轟炸），我相信上帝會喜悅我的努力。

我是個死心眼的人，一旦決定要做，便希望做到最好，做到極致。
或許由於此，當我閱讀約書亞記，妓女喇合為了拯救以色列的兩個探子而對族人謊稱不知道他們到哪裡去時，及後還遭厚待，同時也不見上帝對其有所懲罰，我竟莫名覺得憤怒與受傷。
類似的感受同樣發生在別人犯錯得到輕饒，或是沒有受到任何懲罰時。我可以忍受自己做得好不被稱讚，卻無法接受做錯事的人（即使那是我的朋友）無人責備或是責罰過輕。我曾為此而暗暗愧疚，自己竟如此黑心，必須得見別人承受惡果心裡才舒坦嗎？又曾想過，難道我是個充滿正義感的人，眼裡容不下一粒沙？

很久以後，我漸漸明白，與他人無關，是我自己的問題。
是我早就發現謊言並不等於邪惡，卻又無法突破規條的界限，以為極力守好一切便是個好孩子，能結出好果子。
有些事情明明不需要執著，我卻錯看重點，還遷怒做不到的人，也生氣那些不責備的旁觀者。
因為自己在堅持的過程中着實不易，有時還因而痛苦，於是無法不想為什麼別人就能輕鬆過日子，還得到大家的愛？
內心不自覺地扭曲了。

但要是對小孩說說謊是件好事也似不妥。轉念一想，世間的事本來就不應該用好壞、對錯過於簡單的二分法來分辨，那只會讓孩子變得偏執，長大後還會出現認知錯亂，像我成長到現在，一直費了不少氣力重整很多想法和概念。

說謊和誠實一樣，在不同的語景情況下將會帶來不一樣的結果。要教懂孩子的，是說了甚麼樣的話會帶來甚麼後果與代價，選擇背後藏著的心思又是甚麼，好好解釋後再讓孩子自行選擇。在一次又一次的學習以後，孩子自然會走出屬於自己的路。
我知道總有人會想，孩子的腦袋哪能明白如此複雜的事？
不，這樣說並不對。
現在的孩子喜歡看Youtube，大家不是都說他們早熟很多嗎？
所以，並不是孩子不能明白（當然沒有人能第一次就明白，現在叫你學一樣新的東西，你也需要摸索期吧），只是你不願花時間而已。

然後要是你的孩子說謊了，比起責罵，不如也了解一下為何他這樣做吧，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