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還是要面對面相處才有溫度
鬱悶。
很鬱悶。
學年已來到最後一年,倒數第二個學期,但阿亮覺得他從未好好享受過大學生活。
起初受社會運動影響,後來疫情如洪水猛獸般襲來,好不容易才恢復了實體課,時間卻早已所餘無幾。將近畢業,但有好些同學他根本從未見過他們的樣貌,他懷疑脫掉口罩後有過半數人他都不會認得。這讓外向和喜歡社交的他感到苦悶不已,幻想中多姿多采的生活完全泡湯。
「就係因為噉,我連女朋友都唔敢識!」
旁邊的樂文敲了一下他的頭:「又亂嗡嘢。」
「真㗎,好多口罩女神除咗罩就會由天堂跌落地獄,係連凡間都stay唔到,我唔敢亂嚟。」
「What are you guys talking about?stay what?」剛下課的Nic來到。
Nic是來自加洲的交流生,阿亮看見他,忽然想到有人比自己更慘。這個穿洲過省才來到香港的男生,先是要付昂貴金錢在酒店隔離十四天,吃比在快餐店更難吃的膳食,「放監」後也再見不到原本五光十色的香港,各種防疫政策早就把香港折磨成一位垂垂老矣的阿伯,君不見許多食肆即使在放寬後依舊九點十點便關上了門?以前隨便走落街吃宵夜的日子已不再復見,連旺角也沒有從前的熱鬧。阿亮流露出憐憫的表情,拍拍Nic的肩膀。Nic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樂文搖搖頭,示意不要理會這個神經病。
「呀!」阿亮突然在餐廳的正中央大叫。
他無視全場人的側目,對着樂文和Nic大叫:「聖誕節!It’s Christmas!」 樂文毫不猶疑地假裝不認識這個人,拉着Nic往最近的餐枱就坐。
阿亮也不介意,早習慣樂文的冷待。
一會後,阿亮來到他們旁邊。
「Nic,do you like party?」
「Sure!」
「Great!Let’s have a Christmas party at our hall!」
就這樣,阿亮覺得自己終於有用武之地。他很快聯絡好宿舍那邊,安排好地方。接着便是考慮邀請甚麼人,阿亮嘀咕着:「愈多女愈好……」樂文沒好氣,但也喜見好友咸魚翻生般充滿朝氣。確實,大學生活已接近尾聲,適逢防疫政策最近終於放寬,也可以不用再掃從不令人安心的安心出行。若能多聚聚,留下美好回憶,青春也總算不枉過。
「樂文!嘢食方面就交畀識食嘅你喇!預備15-20人嘅份量。」
「你唔再請多啲?」
「太多人就未必傾到偈同照顧到佢哋。」
來到聖誕節那夜,只見派對門外早貼上了代表聖誕節紅白色的門畫,牆上和窗台亦添置了不少相應裝飾,氣氛滿滿。餐桌上除了樂文訂好的食物,還有些派對小食,旁邊自然少不免大學生最喜歡的酒,由紅白酒香檳到威士忌,一應俱全。忘了介紹,阿亮算是有錢人家的少爺,雖然遠不到李嘉誠級數,但他很慷慨。不過連餐具碗碟都是聖誕主題的,可見花足了心思。
樂文環顧一周,只見男女比例相約,甚至男的比女的還更多,而當中又數各國交流生佔了大比數。樂文會心微笑,這就是為什麼阿亮是個瘋子但樂文依然喜歡他,這麼多年也和他在一起的原因。
「又話要溝女,女呢?」樂文揶揄他。
「你識咩呀,貴精不貴多!」阿亮和他乾了一杯後,便拿着酒四處招呼這群來到香港,但鮮能與人交流和感受香港文化的交流生。這夜大家終於能脫下口罩,彼此面對面談天說笑,而不是隔着螢幕面面相覤,甚至有人只是掛機根本不在,總算真正體驗到了「交流」的意義。
「果然,人和人還是要面對面才能感受到溫度。」樂文心想,同時他也留意到,誠如阿亮所言,有好些女神確實跌下了凡間(地獄則太過份了,住在厚德村的樂文始終保有口德),但他還是喜歡大家現在的樣子,沒有了口罩的阻隔,感覺親近了許多。
聖誕節是紀念耶穌降生的日子,但在場似乎甚少基督徒,但大家還是感謝這個節日的出現,讓彼此能歡慶相聚。大家舉杯,齊聲說:「Cheers!」
不久後,阿亮真的和派對中的一位女生拍拖,是來自日本的真子。 樂文開始懷疑,或許阿亮所說的「貴精不貴多」是真心的。 真子用不太純正的國語慢慢和他們說:「我很欣賞阿亮為我們交流生所做的一切,party很有氣氛,所有的細節都兼顧到了,我相信他一定是個細心很願意花心思的男生。」 阿亮露出帶點狡黠的笑容,純真的真子大概看不懂。
後來他對樂文說:「其實我只係喺google search派對用品,估唔到而家咁方便,由裝飾去到餐具,連小食都有埋,真係一條龍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