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戰神 - 巴迪斯圖達

能夠被譽為「戰神」者, 古今並無幾人。廿年前, 「紫百合」費倫天拿有個長髮披面, 身型碩大強壯, 踢法剛勁硬朗的阿根廷前鋒。他在中前場拿得皮球, 一直往前推進, 殺到二十多三十碼, 力大無窮的右腳, 拉弓抽射。球如箭, 例不虛發。當門將回神過來, 皮球早已轟入網窩。Winning Eleven 內的「巴迪高」, Shoot Power 9 並沒有誇大, 而是貨真價實的呈現。入球後, 兩手扮成機關槍, 「呯呯嘭嘭」, 一輪掃射, 對手倒地不起。

「戰神」, 叫做巴迪斯圖達 (Gabriel Batistuta)。


巴迪斯圖達乃性情中人, 落到球場, 總是充滿激情。每次入球後, 他常常都顯得十分亢奮。或對天長嘯、或握緊雙拳、或振臂狂呼。唯一一次例外, 是他效力羅馬的第一季。開季第八周, 羅馬主場對費倫天拿。完場前七分鐘, 巴迪斯圖達禁區外一記勁射, 射破托度 (Francesco Toldo) 的大門。隊友全部都圍攏過來, 擁著「巴迪高」慶祝。卡比路 (Fabio Capello) 和助手亦熱烈慶祝。奧林匹克球場的球迷更是放煙花、揮旗幟, 高歌吶喊。獨「巴迪高」一個, 不發一言, 面上毫無表情, 且還雙手掩面, 似是哭泣。

這可是我見過最痛苦的入球。


巴迪斯圖達對費倫天拿的情和義, 無半點虛偽。1991年, 22歲的他去到漂亮的「翡冷翠」。這個充滿文藝復興時期建築和藝術作品的城市, 具有一種醉人的韻味。巴迪高後來用他的魅力, 為這裡添上一抹擦不掉的深紫色。

第一季, 年輕的阿根廷人用入球, 得到了滿城的寵愛, 撫平他們一年前因巴治奧 (Roberto Baggio) 離開而留下的傷痕。第二季, 他的入球更多。可是, 紫百合的成績不振。賽罷三十四場, 和布雷西亞及烏甸尼斯同分, 更因對賽成績較差, 不幸排在第十六位, 降班收場。

兩個球季合共攻入廿九球的巴迪高, 大有條件可以揮揮手, 加盟另一支等待他的意國豪門。球迷亦擔心他會和巴治奧一樣, 向班霸投懷送抱。不過, 巴迪斯圖達毫不猶豫留下來。翌季, 明顯超班的巴迪高和費倫天拿, 奪得意乙冠軍。

重返意甲的他, 戰鬥力和鬥志都變得更強大。他射入二十六個入球, 成為聯賽神射手。接下來幾季, 他保持了高產量的入球數字, 五季共攻入125球。他為費倫天拿贏得一次意大利盃冠軍、一次意大利超級盃冠軍, 在歐洲賽亦有十分不錯的演出。可是, 費倫天拿的軍容和表現, 始於不若其餘勁旅穩定。聯賽排過第三、第四, 但更多時間只位列中上游。渴望贏取聯賽冠軍的戰神, 內心開始掙扎起來。

1999-2000, 領隊查柏東尼 (Giovanni Trapattoni) 向他保證, 會為巴迪高打造一支足以贏得聯賽冠軍的球隊。事實上, 老帥並非敷衍了事。他引入中堅阿丹尼 (Daniele Adani)、中場悍將迪李維奧 (Angelo Di Livio) 、前鋒好手基艾沙 (Enrico Chiesa) 和好波之人米積杜域 (Predrag Mijatovic), 配合原有的托度 (Francesco Toldo)、捷克後衛列卡 (Tomas Repka)、德國國腳軒歷治 (Jorg Heinrich), 以及巴迪高的最佳拍擋雷哥斯達 (Rui Costa)。巴迪高亦答允再留一季。可惜, 這支費倫天拿表現不似預期。攻不銳, 守不穩。季中一段劣績, 加上歐聯出局時, 球迷知道聯賽冠軍又無望了。而他們更明白, 球隊留不住巴迪斯圖達了。

為了完成贏得聯賽冠軍的宏願, 巴迪斯圖達選擇了離開。但是, 要下這個決定, 要告別這支效力九個球季, 曾共患難、共富貴的球隊, 內心的掙扎、煎熬, 對這位性情中人, 又談何容易?


終於, 他的入球, 替羅馬擊敗費倫天拿。巴迪斯圖達未能「忠」到最後, 但其對費倫天拿的「義」卻是無人能及。最初也有不少紫百合球迷, 痛罵巴迪高離隊他投。然而, 當他們看見戰神入球後的悲痛, 想起他為球隊付出所有。當他們看見巴迪高捧起聯賽獎盃, 油然而生的喜悅, 想起費倫天拿根本無法為其圓夢時。一切怨恨都釋然了。

有球迷說, 怎樣才算「忠」? 留效球會一輩子, 拿取豐厚薪酬但表現懶散, 算不算? 臨老被球會放棄, 加盟另一支球會做不成One-Club Man, 又算不算? 我想, 效力時間長短, 是否One-Club Man 不是評定球員是否忠誠的唯一標準。不單單只看結果, 更重要的是相交的過程。球員和球會是否互相尊重、無私奉獻? 退役後的巴迪高, 因為球員時期操練過勞, 一度傳出要截肢止痛, 難道還能說他未曾為紫百合付出所有? 費倫天拿也在球場外, 為巴迪斯圖達立了一個雕像, 紀念「戰神」。

紀念他的「忠」, 紀念他的「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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