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裝置藝術家鄭路,「絕望之美」

被視為中國當代藝術界新銳的青年藝術家鄭路,以其開拓性的雕塑及裝置藝術,在視覺藝術領域嶄露頭角。他執著於將植根潛意識中的傳統文化精髓,以西方的藝術形式呈現,視覺化那些不可言說、抽象化的物質,創造出超越民族和文化的別樣藝術語言。

蛻變

鄭路出生於一個書香世家,祖父寫得一手好字,在鄭路年幼時,祖父就常常讓他幫忙抄寫東西,而父親則鍾情於詩歌文學。他坦言,對於傳統,對於文學文字,有種莫名的情意結,他最早創作的作品,也是從這些傳統元素中挖掘思路和靈感。

然而,搖滾樂卻讓他發現了另一條路。1997年,還在讀高中的鄭路進入了他的「金屬」啟蒙時代,他迷上了重金屬搖滾,及至大學時,鄭路還組建過自己的樂隊並擔任鼓手。他對搖滾的熱情持續至今,現時在其藝術創作中,搖滾音樂一直起著潛移默化的作用,他以音樂作為調和劑,通過搖滾樂,音樂與藝術有了某種自然的契合。

在鄭路工作室二樓,留著一塊他的自由空間,那裡放了幾套鼓,還有滿架子的CD。他說︰「音樂能提供給人一個虛幻的空間,在這裡擺脫真實時間的約束,也就是人與時間的協調。」
《榮譽的墳墓》 魚鉤 100x110x150cm 2015


2006年,鄭路獲得LVMH集團青年藝術家大賽獎學金,赴法在巴黎國立美術學院學習。巴黎之行對於鄭路的藝術創作之路尤為重要,那時的鄭路,對傳統的古典主義雕塑及蘇式雕塑懷有深厚的情意結和敬仰之情。然而,到了巴黎之後,鄭路發現古典雕塑原作多不勝數,他甚至發現這些經典作品就在身邊,一河之隔的羅浮宮館藏的此類雕塑更是多如牛毛,但卻沒有學生去臨摹他們,也沒有人在創作這種類型的作品。在巴黎,一個新的當代藝術展開幕,熱愛藝術的人們排著長長的隊伍去觀看,有人甚至抱著孩子,藝術已經融入他們的生活之中。這樣的經歷讓鄭路反思︰「有這麽好的資源怎麽他們不再做了?為甚麼我們還將一套已經過去的藝術準則奉為圭臬?藝術到底是甚麼?」 
《近於禪》 不銹鋼 尺寸可變 2016

 
這是一次顛覆既有認知、改變既往價值觀的學習之旅,帶給了鄭路在思路和價值觀上極大的震撼︰「原來自己堅持那麽多年、認為那麽重要的東西,其實並沒有那麽重要,我們教學都是西化的,不是本土傳統的,外來的系統都改變了,我們卻還奉為金科玉律,這就有很大的問題。」回國之後,鄭路心裡已經埋下了改變以往創作方式的種子。
《淋漓九號》 不銹鋼 280x300x310cm 2013

 
經過一段時間的摸索和實驗,他逐漸創作了幾組轉捩點的作品──「圖像打磨」系列就是最早的嘗試之一,平面的實驗性繪畫通過鄭路特殊的創作手法,形成模糊卻又涵蓋多層意味的畫面,這些圖像,破壞即重生。在最近的幾次個展中,根據不同場地再創作的《三千米煩惱絲》也算一件重新打開思路的作品,這件作品延續了鄭路常用的金屬材質,另一方面,他的創作也脫離了原來的一些框架,更為自由酣暢。他這樣形容︰「感覺完全放鬆,就像音樂人在玩現場演奏一樣,根據空間、燈光和場地進行即興創作,產生的結果也是不可控的,這就很有意思!」

自省與參照

鄭路表示,剛畢業之時的創作還是受到學院派雕塑經驗的控制,內心想脫離,但潛意識仍然存在很多割捨不掉的東西。最近幾年,他能夠坦然地走出雕塑的藩籬,發現更多的可能性︰「如果自我滿足於現有的成就,不去反思,推翻自己,放棄以往的經驗,就不可能有新的突破。」

在愈加成熟的創作中,鄭路將文字、水、時間、空間等概念納入自成體系的觀念構架中,形成了個人獨特的藝術語言和表現方式。同時,他也借助這些抽象的概念,隱喻生命狀態的多樣性和可能性,以及如何應對自然、自性和自我之間的關系。他多件以水為靈感而創作的作品,就是從水的自然屬性和美學特徵,延展至其社會文化內涵。
《未知的圓周》 不銹鋼、烤漆 尺寸可變 2015

 
鄭路的很多作品都具有深厚的傳統意味,甚至從名字就能感受到,比如《弘仁山水印象》、《三千米煩惱絲》、《滴墨成鳳》等等……然而,作品的材質及形式卻極其當代。鄭路介紹,他的創作基本上是由兩個線索構成:一個是文字,一個是聲音。最近幾年,鄭路更多的是挖掘文字裡的內涵,將文本信息與雕塑及裝置進行結合。這些年,鄭路已經去掉了一些符號性的東西,但他的作品仍保留著濃重的東方味。2015年,他為意大利的一個酒莊做了一件大型雕塑作品,也是漢字和雕塑的結合,酒莊主人極其喜歡︰「意大利人可能根本不懂漢字,但文字、水、藝術,都是互通的。」這一經歷也讓鄭路進一步明白:沒有必要刻意強調或者割裂東西方,那是狹隘的。正如王家衛《一代宗師》闡釋的成為武林宗師必經的三個階段: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
《淋漓--幽澗》 不銹鋼 460x335x290cm 2014

 
極致之美

鄭路表示,藝術創作就是在尋找一種倒錯的狀態及自我的把控,這種把控來源於對於材質呈現的表現力和極致度的追求。這種對極致之美的追求,讓人聯想到《潮騷》作者三島由紀夫,他以武士道殉死的精神,壯烈地切腹自殺,恰如紛飛的櫻花,在生命中最美的時刻畫下句號。在三島由紀夫的美學思想裡,美與毀滅並存且密不可分,極致之美的理解就是毀滅。鄭路追求的極致之美就是在最好的時刻叫停,讓它凝固。

鄭路表示,雖然他的很多作品會給人帶來驚艷和極致的美感,但他自己的性格其實並不樂觀。他說︰「我認為,悲劇肯定是最美的。」他的家庭教育雖然看似非常完美,但這樣的家庭對孩子同樣會造成另一種扭曲,到了一定程度,自然會產生逆反心理,想要擺脫傳統的束縛,搖滾樂就是出口之一。「需要尋找傳統壓力之外的補充,現在的創作也是一種出口。」鄭路表示,「我不愛說話,我的作品就是我在現實世界無法用語言來表述的東西,也可以說是我想說的話。」

他形容,做展覽或者做音樂,都是一種表現欲的驅使。他在樂隊裡選擇鼓手這一角色,正是因為鼓手永遠站在樂隊最後,而鼓的最大功能是渲染氣氛和節奏,所有這些都符合鄭路的性格︰「內心比較自卑,並不願意站在最前面,但又有表現欲。我覺得我們都是自卑的完美主義者,有很敏感的性情,對細微事物有極細膩的體察。」

鄭路以藝術的形式,以自己獨有的語言,探討毀滅與美的終極課題。在鄭路看來,人是耽美的生物,而美又難以捉摸、忽遠忽近,但卻不住擴散;它讓人嚮往的同時卻背棄人類,所以,倒不如以毀滅美的方式,去創造另一種的絕望之美。

 

TEXT / 黃輝    EDIT / 原曉 & JOEL LEUNG

PHOTO / 賦之雷@雷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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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men's uno (http://hk.mensuno.asia/node/%E4%B8%AD%E5%9C%8B%E8%A3%9D%E7%BD%AE%E8%97%9D%E8%A1%93%E5%AE%B6%E9%84%AD%E8%B7%AF-7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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