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愛情實錄

又一城連接著香港城市大學,卻分開了兩個我。走上那條電梯,穿過時光隧道,我是一個沈默寡言,不說不笑的副學士。AC1至AC2那段距離,讓我離以接近,也害怕接近,因為你是活在AC1的你,而我是活在AC2的我,只有在又一城,我和你才是我們。

那一天重遇你,正是在聖誕節前夕的又一城巨型聖誕樹附近。那天我來打算辦一些入學手續,正巧在途中遇見了你。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已是城市大學的法 律系學生,你也不知道我只是一個副學士。我們湊巧在又一城相遇,你一眼就認出了我。六年多沒見,過去的小學玩伴,今天已經變成一個亭亭玉立的美女。你是我 的小學同學陸家欣。

「欸!你也考上城大?」突然看見多年沒見的舊友,你高興地主動跟我聊起來。

「城大專上。」我帶半分取笑自己的口吻說道。不過家欣完全沒有取笑我,反而很開心地說:「那我們以後又是同學了,多多指教!」看見你那張動人的笑臉,因為考不上大學而失落的我心情也剎那間變得輕鬆起來。

「對了,明天……你有約嗎?」我在穿過時光隧道時問你。難得重遇多年沒見的朋友,自然想約出來相聚,但想到明天是聖誕節,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你直接搖頭道:「沒有啊,就等開學。」

我邀請道:「不如明天去看戲?我知道又一城有一間戲院,你還沒去過吧!」你嗯了一聲。
就這樣,一段只在又一城發生的愛情故事悄悄地播映。又一城的電影院很少很黑,剛好容得下一對青澀的戀人。戲播完了,我和你牽著手在又一城逛著,每經 過一間店舖我們都進去逛逛,只要是兩雙腳可以踏足的地方,我們都一一到訪。

只是,又一城就像王子的宮殿一樣,而我倆,就是灰姑娘;只是,又一城就像超人的 變身器一樣,而我倆,說穿了不過是個普通人。只要離開又一城,你必鬆開我的手,我也不會和任何人提起你的事。只有在又一城的結界內,我才會暫停得到男朋友 這身份。平時就算校內湊巧碰見,我們也會裝作互不認識,錯身而過。對此,我們也很有默契,大家都沒有提過這件事。

為了打破又一城這魔咒,我一直努力追趕你的身影,希望可以趕上你,和你並肩同行。可惜,天才和凡人的差距是巨大的,我和你再次在又一城相見時,你高 興地告訴我:「嘻嘻!你看這是什麼!港大的轉學申請已經回信了!下個月開始就可以到那邊讀書了!」我看著人來人往的又一城,四周的燈火彷彿剎那間變得刺眼 起來。下個月開始,你就要到港大讀書了,那邊還有又一城嗎?雜亂的腳步聲,煩鬱的聊天聲,嘈吵的通風口排氣聲頓刻被無限放大,直轟進耳朵裡,再繼而竄入心 房。
你的呼喚一下子把我拉回來:「喂,喂!你在想什麼?」我馬上收拾心情,笑著說:「沒,我在想我們該去什麼地方好好慶祝一下!你想呢?」「你決定吧!我 要上課了。」說罷便要離開。我看著你的背影,突然叫住你:「家欣!」你轉過頭來,我一臉認真地說了一句:「等我。」你看著我,沒有回話,忽然跑回來親了一 我口然後立即跑走了。留下我一個人愣在又一城,永遠的留在這地方,看著你飛遠遠的。

這兩年,我很努力地考進了城大,總算得到一個大學生的身份,可是這讓我更明白自己與你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每次經過又一城,我都會想起那天的你,想起自己的承諾。我知道在又一城外,有一個女孩還在等我。

很快又到了十二月份,每年接近聖誕,又一城都會立起一座大支架,然後掛上一顆橫跨幾層的聖誕樹,今年都不例外。

兩年前,我們最後一次相見,在未掛上聖誕樹的巨大支架下,你和我道別。是離開城大?離開又一城?離開我?我不知道。原本蓋著木架的大紅布不知被誰拿 走了,可能是工作人員來不及把聖誕樹套上去,結果我只能眼白白的看著這赤裸裸的木架。你沒有再牽著我,我也沒有再挽著你。我終於發覺你由始至終都屬於另一 個世界,一個更高更遠的地方。那一年的聖誕樹掛上滿滿的燈飾,可是和真正的聖誕樹相比卻馬上變得不屑一顧。也許茫茫雪地才是聖誕樹真正的依歸,而不是這小 小的又一城。

我恨,恨我努力得不夠多。我知道自己趕不上你那美好的將來,我恨。我恨這一切像是早已決定,包括一開始和你在又一城的重遇。

自那天起,我再沒有走進又一城,我把它忘掉,重新過著正常的生活,又一城在我的生命中突然消失,只剩下一條長長的時光隧道......

然後是很久很久的以後了,久到我聽說她已經離開香港,去外國留學了。而我卻收到消息,又一城要拆掉重建。老實說,我很久沒有到那邊了。沒想到現在知 道這地方快將面目全非,我的心仍然主動揪了一下。如果我們是一套戲,那麼又一城就是我們的戲院。現在戲院結業了,我很想再回去一看。於是我鼓起勇氣穿過時 光隧道,回到過去。

溜冰場上,你連溜冰都比我好,我只能在你的帶領下慢慢的滑行著,你總笑我這模樣有夠笨的,不過我很開心,因為我也喜歡你笑我笨。其實不是我笨,只是 我常常太專注的看著你在溜冰場上優雅地滑翔,導致人都出神了。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不是你,我肯定到今天都學不會溜冰,也沒必要學會。現在那還有什麼溜冰 場,這裡現在是幾間我連名字都叫不出的高級時裝店,店裡的店員臉上都掛著硬邦邦的笑臉,正宗的皮笑肉不笑。看著店門口的櫥窗模特兒,我想像中間那件粉藍色 的碎花棉質長裙穿在你身上一定十分好看。

命運倒是如此有趣,那一年戲院上映超人強戰回歸,你說那有這麼白痴的超人,明知氪氣石會害死他還奮不顧身地去救人,你笑說那很幼稚,我堅持那叫勇 氣。不知道我在你心中,是幼稚還是勇氣?戲院不變,連上映的主角都不變,超人,只是戲名已經改成超人:鋼鐵英雄。我很不自然地買了一張票入場。第一次買一 張票。不好看,可是我還是眼都不眨地把它看完。這套電影讓我明白到一個道理,不是所有電影都應該拍續集。

最後,我看見聖誕樹,一顆很美麗的聖誕樹,只是聖誕節早就過了,連春節都早就結束了。我和她和又一城早就該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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