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美工刀】


從這裡到那裡,
永遠有些東西靜靜地等著我們…


我是一個使用物品很文雅的人,純粹是習慣,與本身的教養無關。物品會用舊、會耗損,我嘗試讓那些使用過的現象與歲月綁在一起,而不是與我產生關聯。例如我有一個仿銅質感的鑰匙圈,它對我的意義可不是表層鍍鎳般的單薄。雖然它逐漸掉漆,像是受傷的合成皮外套,我仍盡可能的不敲不打,不離不棄,保持它應有的形狀,直到有一天超過我的保護範圍──它的吊環被別人摔斷。我用黑色的軟鐵絲為它裝上義肢。我在執行搶救紀念品手術的時候,美工刀不慎點了一點自己手指上的舊傷疤,雖然鑰匙圈順利完成修補,然而看著手指上的舊傷滲著新血…


我的左手食指第一節有一處刀傷,傷疤明顯而且沒有縫合的痕跡。它先來找上我或是我先去接近它?我記得是三十年前某個學校日,第一次看到竹筷子槍,由很多支筷子與更多的橡皮筋組裝而成,並且可以用橡皮筋當作子彈來發射。我哀求半天換得同學繳械半天,筷子槍借我帶回家玩,加上明天就還他還有絕對不對弄壞的雙重口頭承諾,果真一言九鼎,我沒有弄壞他的竹筷子槍,卻弄傷自己的手指…


當時父親正在廚房準備中飯,我悄悄地尋找確定在家中看過卻從未拿來用過的──美工刀。接著拿取很多很多雙竹筷子以及躲去父親看不到我的角落,讓一切看起來是如此萬事俱備。對一個小學生來說,一把筷子槍的構造複雜過一台車子,完全不清楚自己觀察了什麼樣的細節,只打算滿足某個慾望──我也要有一把,於是開始進行山寨工作。


遺憾的是還不到大功告成,裁切筷子長短的第一刀,紮紮實實切在我的左手食指第一節,傷口不大但是很深,無論我如何按壓止血,傷口就像怎麼關都關不了的水龍頭,我以為自己可以繼續完成工作,然而父親端著中飯看著我說:


「哪裡來的美工刀?還拿那麼多筷子,要做什麼?」



的確,我要做什麼?那是我第一次使用美工刀,突然間感到莫名其妙的一次初經驗,原有的慾望徹底被痛覺淹沒,很多年之後我看過一部電影《做愛後動物感傷》,大概也許類似可能是那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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