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男人的約定

「B~B。」

終於,眼見大家即將氣力放盡,金剛用了暫停,讓大家喘口氣。

「打的好。」

新聞總教練和大家擊掌,場上大概除了義安外,每個人都只是有氣無力的打一下。

只要這口氣挺的住,依靠現有的五分領先,應該很有機會拿下這場比賽。

「好好休息,什麼都不要想。」

黔驢技窮的金剛,坐在板凳,假裝笑的爽朗,露出勝券在握的表情,鼓舞隊友。

「水…。」

科南坐下,上氣不接下氣,顧著要水。

管他智商多少,這種狀態下唯一能依靠的,是本能。

小樓坐著,也喝了點水,淺淺的沾一下唇,呆望著前方,放空。經過近四十分鐘的惡戰,因傷而空白的那段時間,影響徹底發揮,他覺的身體不聽使喚,手輕微打顫著。整場球賽,為了甩開對手緊迫盯人,他不停奔跑,還要面對學長們層出不窮的小動作,若非小樓技術和體能都有超人水準,不然新聞哪還能打到現在。

蕭灑直接把水澆在頭上,這習慣源於田徑場,髮絲上的水反射陽光,一閃一閃,在酷暑中透出一絲清涼。不得不說,這傢伙體力真的很好,到現在還沒露出疲態,全場飛奔的他,快攻永遠跑第一,回防最快,還有各種抄截,以及讓人措手不及的到位協防,儘管是個藍領苦力,但活躍程度不輸主將。

儘管上場的時間相對較短,小草所感受到的疲累,卻一點不輸小樓。雙手撐著膝蓋,胸口不住起伏,緊咬牙關,看的出來就算還沒到極限,也差不多了。男女天生差距毫不留情的顯現出,在這關鍵時刻,小草不想認輸,也不會認輸。

「高」人一等的義安,整個比賽都在場上,籃板有搶到十個,得分也有十,但天分特高的他,能耐絕不僅限於此,當大家都在喘氣的時候,就只有他看來還是游刃有餘,只是有點緊張。這點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對此廣電全隊上下只能說謝天謝地,新聞則是敢怒不敢言,以免挺不住壓力的高個兒自爆。

「義安。」

和嘮叨的金剛不一樣,小樓很少開口。

所以他的話,特別重要。

「等等幫我擋,然後想辦法去籃下。」

頓了頓,小樓好像還有下句話,所有人屏息以待。

「只準去那裡。」

汗水滴下,被水泥地吸收。

「很久以前,我有個隊友,每天只想灌籃,那時我不準他灌。」

水氣很快蒸發,飄散在陽光下。

「現在,你只能灌籃。」

低著頭,像是在壓制自己的憤怒,看也不看高個兒。

「懂嗎?」

殺氣,從新聞主控的唇齒中流洩,讓義安無法反駁。

「對,只能灌籃!」

科南投小樓一票。

也許高個兒不是自己要打球,但對科南來說,只要上場,就是要勝利,沒其他理由或目地,這是對籃球的執著。科南對勝利了有同樣的執著,亦不能容忍義安半調子的表現。

「對,只能灌籃。」

新聞總教練一旁助威,事實上他只是脾氣比較好,並非滿意義安的表現。
身為一個愛籃球的人,金剛和小樓一樣,對高個兒有些特別的期待。。

「灌籃加一。」

蕭灑從善如流。

小草坐在一旁,沒有說什麼,估計他/她想的和大家一樣。

「沒灌進罰你灌一百次。」

科南拍板。

「新聞!新聞!新聞!」

金剛大喊。

「加油!加油!加油!」

新聞全隊手搭在一起,喊出口號。

廣電的學長們已站上場,蓄勢待發。在黑名單學長的精準調度下,每人都獲得充份休息,這在關鍵第四節中,能有起死回生的效果。

除了小樓,一切都在廣電總教頭的預料之下,這場比賽給新聞主控拿了超過二十分、十助攻、順帶九顆籃板、外加錦上添花的四抄截,準大三元的表現,技驚全場,完全打亂他的計劃。

可是,比賽還沒結束,管你個人數據有多漂亮,勝利才是最重要的。

「走!」

撿走蕭灑刻意讓出的防守籃板,小樓向前衝。

大三元!胡!

「擋住!擋住!擋住他!」

少有激動表現的黑名單學長,大喊著。

「B~B。」

沒人的攔的住,小樓跌跌撞撞的從人縫中鑽出,逼的學長們只能下手。

犯規次數還沒進入加罰狀態,沒能上罰球線,對手極力避免。

小樓一語不發,前去發球。

學長們的重兵禮遇,新聞主控著實難以消化,每次的衝鋒,都可感覺氧氣快速燃燒,呼吸越來越困難,腳上的肌肉纖維,也已緊繃到到了極限,不知何時會断裂。前幾年的空白,以及學長們整場毫不間断的緊迫盯人,逐漸發生效果。

為了比賽,廣電努力了三年,所以他們擁有整場飛的體力,所以他們有空擋就不會手軟,所以他們可以全場壓迫到現在,所以他們可以持續包夾小樓。

所以他們有贏的資格。

「幫我擋。」

小草大喊,場上的二號指揮官,不起眼,但值得信賴。

不知所措的義安,宛若大夢初醒,蹲好馬步,用肉身掩護衝鋒的隊友。

場上人先擠成一團,再突然炸開,新聞系像是被狼追趕的羊群,四散奔逃。

蕭灑往外走,希望可以拿到小樓這一球。

科南往底線退,這是球場的邊陲,也是他在場上安身立命之處,無人看管,適合狙擊。

小樓的眼睛沒有焦點,傳球靠的不止視力。

學長們宛如猛虎出柙,他們盼這個冠軍,已經盼了三年,對勝利的渴望壓過身體的疲憊,轉化成場上能量,持續壓迫。

球到眼前,沒多做停留,小草輕撥,回給甫進場的小樓,對手的包夾跟著上去。

重重包夾,沒有技巧可言的暴力壓迫,一個跟著一個,連球都不打算給運。

蕭灑往外走,希望可以接到傳球,緩解壓力,卻忘記身旁的防守者,同時也會給小樓造成壓力。

從開始打球以來,不知道被人包夾過幾次,小樓以為自己早已習慣,現在卻如此陌生。


「你是後衛,要帶球過半場的,其他人能怕包夾,就你不行!懂嗎?我不管你有多少藉口,給我想辦法衝過去,不然就輸。」

那時是國…一吧。

教練很早就發現小樓的天份,對他的要求十分嚴苛,無論場下還是場上。

明明只是支乙級球隊,在小樓加入後,打進了甲組。

本來升級是件開心的事,沒想到變成噩夢。

沒贏過,無論怎樣努力,差距都是二十分起跳。

記得教練說這話時,記分板上只差了十分。接下來被對手全場包夾,拉開了二十分。

「他們這麼多人夾你,一定有地方是空的,傳到就有機會!」

言猶在耳,小樓有聽進去。

運球向後,新聞主控用眼角觀察全場,將目標集中在一個點。

充滿憤怒的目光,直射義安,大個兒有點慌張,不知道自己該幹些什麼。

「去!」

小樓指向籃框,單手一勾,球高高掛在空中,往禁區而去。

義安大步流星,跨過身旁的防守者,對方壓太前,幾乎過了罰球線,給高個兒足夠空間衝刺。

「好!」

金剛大讚,他就等這個。
球傳的很高,不是手舉著就能搆的著,義安仰望,雙膝微蹲,耳朵彷彿聽到關結摩擦聲,咔吱咔吱傳到耳朵,睜大雙眼,深呼吸,鼻孔撐到最開,雙腳一蹬,飛到全場無人能及的高度。

瞬時,整場安靜。

科南準備的DV,拍攝不到這幕,因為擔任攝影師的E瑤看傻了眼,雙手貼上臉夾,顧著尖叫。台上亮起了許多閃光,如果義安想留下他的英姿,只能上網求神了。

「碰。」

雙腳落地的聲音沒很大,籃框依然沒被大力摧殘,球跟著落到地上。

氣勢未達標準,但這灌籃,貨真價實。

「趙義安!趙義安!趙義安!」

金剛揮舞雙手,鼓噪著,自己灌籃都不會這麼囂張,黑豬跟進,然後是全場新聞系。

再指向義安,小樓緩緩退防。

這動作他只對蕭灑用過,且打這麼多場球,也不過一次。

金剛笑了,這一灌足以粉碎對手士氣,緊握的雙拳中,藏著勝利。

「發呆阿!時間多是不是?」

有人不這麼認為。

扯開嗓門,黑名單學長場邊怒吼,將廣電全體拉回做戰狀態。他見過逆轉,不管是逆人還是被逆,永不放棄這個結論,銘記於心。

切傳切傳,動作重覆了四五次,學長們持續在三分線上找機會,17號獲得空間,跳投,小樓的封阻來不及,只能從他身旁掠過。

「涮。」

三分破網。

強心臟,重新將廣電帶回戰局。

永不放棄,這人也有相同結論。

「吼吼吼!」

嘶吼著,為自己的好表現,鬼手徐可非浪得虛名之輩。

「防守!」

「給我守住!」

「X,就算腿断了都要跑!」

「死守!」

「頂住阿!」

這會兒換廣電那頭鼓噪,音量不輸新聞系。

「咻~~!」

下達戰術的口哨聲,清晰傳到廣電所有球員耳中。

黑名單學長打了個暗號,防守球員開始往前場集中。

「回去接球。」

金剛接招,大聲提醒。

球還沒拿穩,包夾就上來了,不給喘息空間。

也不打算喘。

球先從兩人中的夾縫中穿出,隨後是一隻手,再來是頭,身體受到碰撞,有些不穩,仍能連滾帶爬的,鑽出矮洞。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對方做夢也想不到小樓會在人牆中鑽狗洞,但他就是這麼做。

學長們奮不顧身的姿態,激起小樓的血性,原本怕受傷而保有一點理智,完全捨棄。

「嗶嗶嗶!」

哨音來了,廣電被迫犯規,小樓罰兩球。

根本送分。

黑名單學長知道,場上球員知道,場下觀眾也知道,可是沒得選。

籃下沒有新聞系的隊員,所有人退出三分線,全隊拚防守。

這是金剛對小樓的信任。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穩紮穩打,一面穩定得分,一面防守,拖過這不到百秒的時間。

兩分到手。

對手快速推過半場,單擋上來,掩護17號,對手球送過來,蕭灑落後半步,科南快速補上。
急停跳投,這是鬼手徐的成名絕技,科南身高不夠,只能全力擋住眼睛,蕭灑慢了一步,急急忙忙的撲上去。

經驗豐富的學長,在空中腰一扭,重心傾斜,表演被推到的樣子,但持球的手,仍穩穩拿著球,雙眼盯著籃框,直到皮球離手。

「嗶嗶!」

黑名單學長摔倒在地,吸引了裁判的哨音。

球進。

只要你站對位置,就能知道這犯規根本子虛烏有。

新聞系那頭傳來噓聲,但判決覆水難收。

「我沒撞他!」

蕭灑咆哮,要不是科南抱住,早衝上去打裁判了。

「X!冷靜點!」

科南勒住蕭灑脖子,使盡吃奶的力氣,其他隊友則搭道人牆,擋在當事人和裁判中間。

「喔喔!」

坐在地上的黑名單學長,緊握雙拳,只要能罰進這球,就差兩分。

三分球,逆轉勝的距離。

黑名單學長利用裁判視野死角,輔以逼真演技,加上在學校的明星光環,犯規賺的並非僥倖。

「好,沒關係,沒人怪你。」

科南的手仍掛在蕭灑脖子上,擔心他暴衝。

蕭灑很悶,今天是他第一次得分沒破十,不少簡單得分的機會也都被學長重手摧毀,只能用不擅長的罰球得分,惱火的心情一看即知。

小樓發球,對手包夾。

眼見主控被鎖死,連球都不給接,沒時間細想,蕭灑勇往直前。

「犯規犯規!」

鬼手徐想抄球,但面對全速行駛的蕭灑,還差了些。

對新聞來說,現在要笑還太早。

「拖時間!」

金剛大喊,腦充血的蕭灑不予理會,自顧向前衝,眼裡沒有隊友,而他們都有空檔。

25秒。

看著計分板和計時器,金剛覺的這球比自己打還緊張。

他好想去和歷任教練說聲抱歉,為自己過去的愚蠢懺悔。

「咚!」

球沒進。

「嗶~~。」

裁判的哨音來了。

蕭灑要罰球,時間拖的不多,又是場上最不準的罰球者,完全達到戰術目標。

金剛想單手遮住雙眼,但理智讓他忍住這動作。

信心,現在比什麼都重要。

「砰!」
皮球在框上彈跳的聲音,沒進。

對手陣營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聽起來像是他們領先一樣。

「沒關係!穩穩罰。」

精神喊話,金剛壓抑著自己想揙人的心情,鼓舞蕭灑,安慰自己,這總比黑豬來罰好吧。

「碰!」

還是沒進。

蕭灑很少兩罰沒進,但在這關鍵時刻,它就是發生了。

17號,將位子死死卡住,籃板勢在必得。

球彈的太高、也太遠,鬼手徐伸長左臂,勉強搆著球,鬆開了卡好的位子。

義安跟著前進,眼中只有球。

像摘芭樂一樣,高個兒將球從17號手上拔下來,頭一抬,籃框近在咫尺。

「只準灌籃!」
小樓剛在場下的指令還沒有消失,聽話的高個兒自然的起跳,身體輕擦過立足未穩的學長。

「呃阿!」

17號學長继續演,兩臂張到最開,假裝失去平衡,硬拉義安的球衣,但這次沒人理他。

失去平衡的義安,雙手抓著籃框不放,順勢搖了一下,撂倒想角逐金馬獎的學長。

恢復平衡的高個兒,相準位子,輕輕降落,看著學長,表情有些慌張,像個做錯事的事的孩子。

金剛在場下高舉雙手,振臂吶喊。

這是顆價值連城的進攻籃板,還搶了關鍵兩分,勝利女神的笑容,越來越明顯。

「沒怎樣吧。」

秉持好公民的善良天性,義安看人摔倒就會想扶。

「靠夭!回防啦!你是咧衝啥小!」

上秒還在稱讚義安,這秒馬上開罵,金剛明明沒球打,仍占了大量戲份。

這批天資洋溢的雜牌軍,著實讓新聞這剛上任的教練吃盡苦頭。

學長沒理會高個兒,逕自接球,發動快攻。

差四分,只剩二十秒,希望隨著時間流逝。

義安急急忙忙想回防,以跑百米的速度飛奔。

17號不顧一切往前衝,想趁義安不在籃下的機會,硬打一波。

小樓知道他的意圖,攔在眼前,雙眼盯著。

儘管矮小,又沒有體力,但新聞主控給17號的威脅感更勝義安。

此路不通。

反正只能打兩球,咬著牙,持球者將一切賭在這球。

起跳,眼中只剩籃框,17號離三分線一大步,儘管距離稍遠,但現在不能猶豫。直挺挺的,完美的投籃姿勢,像之前練習一樣,有機會讓比賽起死回生。

小樓倒退兩步,沒有干擾出手的意思,反而將目光焦點擺在身後,鬼手徐人在空中,心裡暗叫不妙。

烏雲掠過頭頂,如來神掌從天而降,硬生生將球巴了下來,落到小樓手上。

全力起跳的義安落下,閃過17號學長,降低速度變換方向,以免撞上小樓。

「走!」

新聞主控已看到一切,自然不會給他撞到,順勢發動快攻。

小樓有球,宛如龍五有槍,給人莫大壓力。

前仆後繼,對手衝上來,小樓左鑽右突,爭取著任何一絲可能的空間,盡力拖時間,哪怕只有0.1秒。

看也不看,新聞主控把球一勾,落在剛回半場的高個兒手裡,接著往底線走,順便用肉身給小草擋出了條接球的路,科南沉退,蕭灑上弧頂策應,所有人的行動,宛如運作良好的左輪彈匣,不待指揮。

居高臨下的義安,將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勢若瘋虎的對手,全都壓上來,拚老命的想抄球,籃下卻放了座空城,小樓悄悄溜進去,眼角偷瞄義安。

人沒到,球已先行,新聞主控看也不看,略微改動自己的移動路徑,雙手接球,落地,毫不花巧的籃下跳投,兩分進。

先幫忙擋人,接著再往籃下走,儘管個頭不高,捉著對手急著想抄球的心裡,小樓仍讓義安這助攻賺的開開心心。

時間只剩八秒,沒懸念了,這次是真的。

黑名單學長看著和他穿同條褲子、吃同碗飯長大的拜把兄弟奮戰著,動也不動。

兩人,場上的流著汗水,場下的流著淚水。

比賽結束。

廣電的球員,拖著疲憊腳步,回到己方休息區。

黑名單學長大步向前,朝新聞休息區拱手致敬。

金剛點點頭,回應對方風度。

雙方球員列隊致敬,對照新聞的興奮,學長們顯的落寞。

「下次再來。」

黑名單學長,拳頭伸向一語不發的17號。

「明年!」

聲音不大,豪氣不減。

互相望了一眼,兩人拳碰拳。


男人的約定,不用紙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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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籤: 籃球  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