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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學一個標點符號,很簡單。長大之後,說話配什麼標點符號都是學問。
最初學逗號和句號,老師教我們說話有停頓和完結。我們學習說出一段段的說話,把自己的意思說得完整。起初詞𢑥不多,說些很簡單的語句,不免會加上很多停頓。邊想邊說,究竟自己的意思如何呢?未說完,就不斷加上很多停頓、逗號。之後老師管教一下,叫我用多一點句號,把不同的意思分開。慢慢地,我學習要把說話說得簡潔,說得有條理。(當然,當初年幼根本不明白什麼是條理。說話的規矩是大人教出來的)
即使是大人,都有不明白小孩的時候。於是,大人們問我們問題,順道教了我們問號。小時說話說得不好,能用的詞語有限,東一塊西一塊的,就是說到大人不明不白。大人們就問我們問題:「你喜歡吃什麼?」「那個。」「什麼?是不是那個?」(又用指頭指一指)「嗯嗯。」大人一個個問題,把我們的意思填補得完整。慢慢,上到小學,(筆者的年紀幸好未接觸過學能測驗的年代,聽聞就是死記爛背的時代)老師又會鼓勵我們問問題。我們對問號慢慢變得熟悉了。
縱使問問題有時有點限制,但熟悉怎樣用問號,面對不明白、不熟悉的東西,學懂一件事,要明白的話就要問。有時問不對問題,見到別人厭煩,自己學到問問題總不能多。說話加上太多問號,結果說話反而生出問題,自己變成了生出問題的人了。
長大後,有一個很有趣的發現。我們習慣問問題,但極少文皺皺,形容自己提出疑問。「我想問問」比「我想提出一個疑問。」順口得多。我們習慣提出一個個問題,而不是提出疑問。疑問似乎顯示我們心裹有很多不確定,懷疑,未知的領域。而提出問題,似乎感覺好一點,畢竟伴隨問題的,總是答案。我們基本上容不下提出問題,而不給予答案。提出問題後,得到答案的安全感,總令我們滿足。
反而,無故提出疑問,甚至只是因為好奇心提出問題,總是令人不解。提出疑問,聽的人總會猜想你有什麼的意圖。舉一個例,「為何今天夜晚會有豬肉吃?」,伴隨的,我們會猜想究竟是欣賞,或是討厭夜晚的飯菜。亦可以是伴隨着珍視,和責備的意圖。但我們很少,會認為別人只是出於好奇,想知道豬肉從何而來,為何而來。提出一個疑問,從來都不是字面的意思。反而大家好奇的,是背後的想法。
背後的想法,有時彷彿一說出來,就一定要是很完整、清晰的。糢糊而帶有好奇心的疑問,或想法,卻總是令人無所適應。「為什麼今天天氣那麼好?」問的人即使只是提出一個疑問,聽的人卻聽出讚歎天氣,而不是感受對天氣的好奇心。回應的,就是附和一句「天氣真好」,沒有用答案回應對方的好奇心。有時我們連聽到好奇心的能力都失去了。
回到問題和疑問。在說話加上一個問號,隨我們的年紀變得複雜。以往年幼伴隨着問號的好奇心,彷彿暗淡起來。伴隨着我們的,是不願聆聽,單顧自己的想法,和猜想別人的想法。好奇心漸漸失去蹤影。為好奇心唱一首哀歌,用一個沒意義的曲線和點的符號 “?”,為它立下紀念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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