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寫生

在一個陰暗的地牢下面,
有一個像禮堂的大地方。
這個禮堂兩側有兩條溝渠,
天花板掛著一條條縱橫交錯的水管。
細心點看,這些水管伸到禮堂的角落,
就離開這個地牢,通往外面的世界。

禮堂沒有什麼光,
唯一有的光,
是禮堂中間每張桌子上面擺著的油燈。
有油燈的桌子很有規律的擺滿這個禮堂。
一行一行的,就跟以前我們考試時,
一大群人很有規距坐在禮堂的那種擺設一樣,
依舊每張桌子都坐了一個人,在枱面上拿著羽毛筆,
一直畫著什麼。

偶而有一兩個人畫好,
就會把畫好的紙向前傳,
直傳到最前的那位,
他就起來把紙擺入禮堂最前老鼠銅像的口裏頭。

整個場面都很詭異,
但這種詭異你卻說得出口,
只是一種大場面帶點黑暗,很難看到光的詭異感。
但說到真正的詭異,若果你親歷現場,
你一定會在遠遠的角落,找個位置盯著那個老鼠銅像。

老鼠銅像不是很高,
就是比一個成年女人的腰還要高一點。
當有人拿起紙,輕微抬手就能將紙放入老鼠的口。
紙一放入老鼠的口,隔不久,
老鼠就會合上嘴,把紙吞下。
然後你會聽到天花板上的水管咚咚作響一會。
這就是整個大堂最詭異的地方。

或許起初你不會覺得詭異,
但當你見到整個禮堂默不作聲,
而每張枱子的人們沒有絲毫停筆不畫的跡象。
時間一長,最詭異的地方就是那些水管的響聲。

忽然,除了水管的響聲外,
在老鼠銅像前終於傳出一陣陣的對話聲。
「牠吞了我們的畫,但沒有合上嘴巴。」
頭頂傳來陣陣咚咚的響聲。
「那一定是你畫了些什麼,我畫的畫牠都照常吞了。」

「怎麼可能。我都是好像往常畫了一隻野獸,
把這種動物畫作好像往常一樣扔入去而已。」
旁邊傳出一陣陣「我都是這樣」的附和聲。

陣陣的水管響聲過後,一陣的寂靜。
眾人默默無聲,盯著老鼠銅像,好像等牠回答一條條的設問。
但老鼠銅像有給出答案嗎?恍然沒有。
突然牠的口就吐出一隻長著牛角的鹿,
和一隻長著鹿角的牛。
兩頭「動物」只有手掌那麼大。
一跳出老鼠的口後,在地上一直跑。
兩隻小野獸一直跑,但就一直纏鬥,
直跑到禮堂的黑暗處,就消失不見。

老鼠銅像前的眾人,
有的目瞪口呆,有的露出驚異的眼神,
有的彷彿遇見新奇的怪事一樣,顯得很興奮。
「再來一下!」

又有兩個人,在別人的枱面拿起一張畫了老虎,
和一張畫了獅子的畫,就往老鼠的口裏扔。
兩個人中間忽然閃出一個人,
又把一張畫紙扔入老鼠的口中。
只是這個人把畫脫手後,一個回頭就消失不見了。

眾人還未回過神,搞清楚事情在弄什麼前,
他們的耳朵又被那些咚咚的響聲吸引著。
回過神後,眼睛又盯著老鼠銅像那個沒有合上的嘴。

你會期待一隻頭掛著一圈金色鬃毛的老虎,
和一隻滿身間紋的獅子生氣勃勃的纏鬥起來?
「似乎加個小圍欄,大家會看得更開心一點吧。」
有些人內心忽然冒起這個想法。

咚咚的響聲過後,
銅像前的人突然散開,離銅像一直跑,
就是那種真心害怕的現象。
眾人散開,空出來的空間,
只見有一隻手掌大的小老虎,
頭有獅子的鬃毛,只有半張臉是清晰的。
另一張臉是白色,一團彷如泥漿,
糢糊到看不出輪廊的臉,
身上流著一點點白色的泥漿。
另一隻野獸與牠相約,都是只有半張完整的臉,
身上流點點白色泥漿的斑紋獅子。
兩隻野獸在禮堂的中心纏鬥。
人們就彷似圍欄一樣圍著牠們,
但這圈人鏈圍欄退到遠遠的,直逼到禮堂的邊緣。
沒有一人感到開心,只有恐懼。

這種恐懼只有等到兩隻野獸被白色的泥漿吞噬,
在地上化為白色的縷煙,才稍為隱藏一點。

有一個壯漢,抓著一個小伙子的頸項,
拖他到老鼠銅像面前,
大聲兼帶恐嚇的語氣質問他:「你放了什麼在裏頭?!」
「我沒有放些什麼,只是一張填了白色的白紙。」
禮堂內有旁白的聲音,但找不出聲音的方向:「是真相。」

那個壯漢沒有絲毫冷靜下來,
就將那個小伙子整個人提起,
向著老鼠銅像的大口塞入去。
眾人都未及伸出手拉住這個壯漢,
這件悲劇就發生了。

「是誰的真相?」
有另一把聲音在眾人都驚愕的時候,問了這個問題。
眾人把丁點注意力花在找這把聲音的主人,
用了幾秒找著了,花個眼神盯了他一下,
腳步向壯漢逼過去。

咚咚、咚咚的響聲又從水管傳出,
但比平時大聲。
壯漢見人鏈圍欄向他逼過去,
他帶點害怕的語氣回應了一句:
「或許他離開了這個地牢吧。」

眾人合了幾人之力將壯漢挷起,
喧嚷下,好像壯漢一樣,
把他往老鼠銅像的口裏塞進去。
但今次,老鼠銅像合上了口。
隔了一陣的寂靜,又是一陣的寂靜,沒有咚咚聲。
寂靜後眾人緩步走回各自的桌子,坐下,
畫他們的動物寫生。

天花板的水管冒出絲絲的縷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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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https://unsplash.com/photos/kV_fpnM3K3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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