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館清潔工的聯想

看一個旅館的清潔工,會得到什麼?

會是一種微歧視的理解?清潔工只是一種卑微的職業,用上勞力處理旅館客人留下的現場?形容是一種卑微的職業,不是清潔工在眾多工作中被貶視,而是我們不自覺的,和清潔工跟他們要處理的東西連上一起,構成的微歧視。在腦海中尋找例子去對比,不免要想一想,究竟我們有沒有一種職業是處理卑微的事情,但是聯想中會有高貴的印象?我要說一下,沒有工作是卑微的,只是我們的工作總是和工作要處理的事物連上了一起。

作為一種微歧視,不由自主的會想像社工,跟一堆社會問題。但是社工的工作難免要接觸到人。即使印象上會視社工的工作處理一些社會問題,甚至是麻煩,但是那個根本要處理的,或者去物化一點去想,要幫助的,是人。微歧視可以把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和問題放上一起,不過,倘若那個求助的人,是富有禮貌,和人性的接待社會工作者,而不是以怨毒的態度苛索資源,求助的人和社工要處理的問題,可以被拉開一點,甚至他們的人性上和這些問題毫無關係。更深一層去想,社工和「求助」的人不是幫助者和求助者的關係,而是同工,共同處理社會問題的工作者。只是,在把人歸究於問題下,這正是微歧視的慣用手段。

再想另一個例子,就是作為一個處理「資源」的職業,石油工程師某程度跟垃圾處理者很相似。相似的地方是,他們處理物件的態度,是處理「資源」,衡量物品價值的思維。抽空經驗一點去聯想,當你知道香港曾經以營運商業公廁,以出售糞便以營運公廁,這些死物總能被視為未被發掘的資源。甚至當年香港以糞便質素高取得商業優勢,我們就難以否定物品的價值。但不公平的一點,發掘石油比開採糞便的技術來得成熟。石油工程師衍生的商業價值比公廁的清潔工來得多。我們在微歧視下的想像中,將西裝賜給石油工程師,將帶有污漬的白衣賜給清潔工。但實際中,若果兩者都要下手去處理「資源」,未必會有西裝和白衣,身上只會弄到未挖掘出價值的污漬。

但我想談旅館的清潔工,不是因為他跟上述的工作有什麼相似,反而旅館的清潔工有其特別的地方,無論他身處的整個場景,或是他站的那格階磚。

旅館的清潔工身處的場景,是旅館。旅館無法長期被視為一個問題的場景。旅館客人的流動性,令客房被視為一個不停改變的場景。更深的印象,是一種被佔據的空間,隔一段時間就會被佔據。佔據的過程中,清潔工不可以擅進客房,只能在特定的時間,以及客房「主人」掛牌容許進入清潔的時候,才可以進入。清潔工遊走不同的據點—不同的客房「主人」的佔據點,他們的地盤,使清潔工工作的場景,從來不是他的地盤。這種流動性,使得我們難以區分,究竟旅館清潔工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工作,因為他要處理的物,是那麼的變化不定。

我必須再舉例,目的是要去除我想像中的微歧視。我刻意用「旅館的清潔工」這個詞,但本身這個工作,可以包括五星酒店的清潔工,或是汽車旅館的清潔工等等。除了我們難以去除的想像,總是將一架裝滿清潔用品的車子,以及白衣加上他們身上,他們實際要處理的東西,究竟是什麼?似乎只有聯想到客房的主人,我們可以探個究竟。但無法作為一種恆常的印象,不像處理特定求助人,或是特定「資源」的石油工程師,客房的主人作為一個流動個體或群體,無法被定下一個恆常不變的真實形象。固然,你可以在旅館門口觀察一整日,把你觀察到的人的裝扮,統整為一個特定的形象。但到了第二日,那個形象就值得商確。而且,你永遠無法將一個有眼耳口鼻的容貌加上去。

於是,更容易給予旅館清潔工的形象,是那架載滿清潔用品的車和白衣。若果置於微歧視下去看,清潔用品的聯想就是髒物和它們所衍生的問題。客房的髒物隨著異味,把空間佔領權拓展到客房主人的佔點之外,違反旅館賦予客人的流動的自由,因為有異物將空間佔據死了,無法再賦予客人的流動性了。更甚者,若果客人已經離場退房,仍有異物或髒物留在客房,它們都是佔據了客房,而這些問題必須被移除。但是,清潔用品跟要處理的髒物,本來沒有必然關係。

清潔工可以擁有一枝很強效的清潔劑,但除非有髒物,他總用不著那枝清潔劑。即使美國白宮為來賓提供洗衣服務,但來訪的政要若果帶足替換衣物,洗衣機就可以不用運作一樣。當然,若然來訪的是有名帶髒衣來洗的內塔尼亞胡,那骯髒的標籤,會留給帶髒衣的人,而不是那台洗衣機。

所以,去除一點幻想,究竟旅館清潔工是什麼一種形象?似乎我難以將髒物或問題置於他們身上。相反,他們的流動性,遊走於旅館,你無法將他們視為旅館的主人或客人。他們又無法被置於一種離散的想像,遊離於客房?但他們又擁有一種被賦予的權力,在被容許的時間,作為客房流動的主人。
#Stepaside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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