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奧巴自傳(五):同齡的亨利已受萬千寵愛

杜奧巴自傳(五):同齡的亨利已受萬千寵愛


在巴黎聖日耳門的經歷讓我再度陷入憂鬱。儘管多米尼克-勒克萊克一再表達了對我的興趣,但除了這一點,一切都讓我感到時機不對。說實話,在那裡我渾身感覺不自在。我的父親不相信我,他問道:“你總是哭著喊著說自己缺乏機會,現在大巴黎找到你,你怎麼不去了?”我試著向他解釋我的感受,但不管怎麼說他都無法理解。
接下來,我又遇到了一個不錯的機遇。在從大巴黎試訓回來兩天之後,一位來自勒芒隊的名叫馬克-維斯特洛普的人給我打來電話。我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人。說真的,我連勒芒這支球隊都從來沒聽說過。當然,勒芒這個地方我知道,因為著名的勒芒24小時汽車耐力賽。勒芒還有個球隊?我真不知道。

24小時汽車耐力賽是勒芒的城市名片


維斯特洛普在電話裡說:“我們現在有一名球員跟你很類似,履歷也相似。但他年紀大了,我們需要你來代替他。我們想要你成為他的繼任者,在我們的一線隊踢球。我從來沒有看過你踢球,但很多人向我推薦你。所以,我很想簽下你。”
“但是我現在還不能上場,我受傷了。”我回答道。
“這沒有關係,別擔心,至少到我們這裡來看看。”
他的幾句話鼓舞了我,我喜歡他講話的方式,我也立刻被他說服了。 “好的,我會過去的。你們明天訓練的時候我就過去。”事情就這麼簡單地定下來了。
第二天我趕到了勒芒俱樂部,去看了他們的設施和球隊配置。馬克不辭煩勞地帶我在俱樂部裡逛了一圈。那確實是個不錯的地方,我一開始就喜歡上了那裡的一切。勒芒是一個寧靜的小鎮,不像巴黎那麼嘈雜。這座小城距離巴黎只有一個小時的車程,對於我來說簡直完美極了。如果我想回家看看家人和朋友,就能立刻回去;那裡離家也不算太近,可以讓我有藉口不用總要回去。

勒芒是一座宜人的城市

要知道,如果我去了大巴黎,就不會有自己的住處,就得一直與在安東尼的朋友們交往,可能經常會受到打擾。我們得不停地外出社交,不停地相互關照,這對於一個擁有遠大志向的人來說,是巨大的負擔。而在勒芒,我所受到的干擾會大大減少。而且,勒芒給我的工資與大巴黎差不多,也會贈我許多球鞋,當然這次是阿迪達斯的。儘管他們提供的合同也是一年的,但並沒有大巴黎的那些附加條件。一切都讓我感到很對路。
另外,我從一開始就很喜歡馬克-維斯特洛普。我們兩人可謂一拍即合。他說話非常平淡和藹,聲音也很小。有時候我必須把耳朵湊到他跟前才能聽見他的聲音。但是,他的氣場中有種威嚴和智慧。我完全沉浸在了他的一言一行中。

維斯特洛普帶領球員們訓練


兩年之後,我在球場上遇見了那個當年簽約大巴黎的球員。正是他替代了我的位置,到大巴黎報導。在那個賽季結束後,他因為傷病問題被大巴黎裁掉,經歷了一次夢碎。講到這裡,我開始害怕,因為那很有可能就是我的處境。幸好我在當時沒有簽約,否則我的職業生涯就會完全不同了。
1997年的秋天,我19歲,開始在法乙球隊勒芒的青訓營中訓練。想被選進一線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與同在訓練營裡的隊友們相比,我的年齡已經很大了。從一個運動員的發展角度來看,我的潛力似乎已經被挖掘得差不多了。但我仍然非常激動。對於那個在第四級別聯賽踢球的我來說,這已經是邁向目標的一大步。
起初的三個月,我住在青訓營的宿舍裡,離訓練場非常近。由於結束了會計資格培訓,我又開始每天去大學裡上課。課程經常會持續到四、五點,結束之後我就會開始訓練,直至夜幕降臨。實際上,除了通過會計從業資格讓我的父親滿意,我還挺喜歡去上課的。這三個月裡,我感覺自己還是個學生。因為這裡匯集了各個背景的體育愛好者,還包括ELF的摩托車手。那真是一段有趣的經歷。

勒芒在2008年興修了豪華的體育場


在那裡,我迅速交到了一些要好的朋友,其中包括凱德爾-塞伊迪。他住在我的對門,也是一名足球運動員。他本該有一個光明的前途,但嚴重的膝傷一直在困擾他。最終,塞伊迪放棄了踢職業足球的夢想。他的故事給了我一個活生生的案例,告訴我職業體育的殘酷。我們兩人一起出去玩,後來還有一些一線隊的隊友加入。那是一種很酷的感覺,就像你能夠跟高年級的同學在一起那樣。他們都有車,穿衣也很講究,而且都熟知怎麼在城市裡找樂子。這對於我來說完全是一個新世界,我終於開始發現自由的好處,變得更加獨立。漸漸地,我開始有一些積蓄,那都是我親手掙來的。
來到勒芒的另一個發現是,怎樣能夠成為一名職業球員。我的天賦和技術都比較粗糙,我其實對職業足球還有許多疑惑。後來我發現,我必須讓自己變得更強壯,特別是在我腳部受傷的這幾個月裡,我要利用這個機會鍛煉出結實的肌肉。之前,我很樂於在訓練或比賽的路上吃點垃圾食品,那並不會影響我在場上的表現。後來我發現,那並不是因為垃圾食品沒有影響,而是因為我所處的聯賽對抗級別並沒有那麼高。當我來到勒芒,我發覺我的身體素質實在太差了,幾乎跟不上球隊的訓練。每天早上醒來時,我會渾身酸痛,什麼都乾不了。在第一次訓練的熱身跑中,我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被所有隊友超越。我的脈搏怦怦直跳,滿身大汗。球隊只要一長跑,我就是總跑在最後那個集團裡。
然而,馬克-維斯特洛普依舊很信賴我,不斷地給我指導與鼓勵。不久後,我還遇到了一線隊的體能教練阿蘭-帕斯卡魯。其實,早在兩年前我們之間就有所交集,我一直沒有忘記他。當我還在巴黎郊區住著的時候,正是帕斯卡魯將我從當地U17的隊伍中選拔出來。由於那時我的學業成績不好,父親禁止我前去踢足球。我不停地哭著求父親,但還是沒成行。出於對父親的尊重,我主動放棄了帕斯卡魯的徵召。

帕斯卡魯(右一)與成名後的杜奧巴敘舊


這次落在帕斯卡魯手裡,他肯定不會放過我了。他對我非常嚴厲,總是對著我怒吼。他告訴我要想讓我身體素質提高就必須對我嚴厲一些。 “你不想踢職業聯賽嗎?你給我小心點!你想再失敗一次嗎?”他總是這樣對我大喊大叫。這種攻擊式的激勵我第一次體會,說實話,並不喜歡。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能讓他這樣對待我。
後來我才發現,他對每個人都是這樣的。他曾經在大學裡教授體育科學,我們都以一種對待老師的方式看待他。他講起身體機能、營養、健身方面的知識時頭頭是道,一直激勵我們鍛煉出過人的身板。
維斯特洛普和帕斯卡魯的搭檔有種“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的味道,他們兩人的配合對於我們來說非常恰當。在他們面前,我總是要盡力做到最好,將自己的能力表現給他們看。對於維斯特洛普,我急切地想要回報他對我的信任;對於帕斯卡魯,我只是想證明他的錯的,我以後一定能夠成功。

維斯特洛普的雙眸中透著一股睿智


可惜的是,由於我一開始並沒有對高強度的訓練做好準備,身體的極限一直在接受考驗。我會時不時地受傷,不僅僅是那種小傷小病或者肌肉酸痛,身體上的大傷讓我三五個月都沒法復出。在剛剛到俱樂部報導時,我就左腳蹠骨斷裂,不得不在夏天后半段才能開始訓練。 10月份時,由於傷還沒有完全養好,我的蹠骨又斷了一次。等我再次復出後,我的右腳蹠骨又斷了。這一次,醫生建議我在腳上打一根鋼釘,能夠幫助迅速康復。這個手術做完,兩個月又過去了。
最讓我擔心的傷病是我的腳踝和腓骨。在第一個賽季的末段,我的腳踝和腓骨都嚴重受傷,讓我開始認真地擔心自己未來的職業生涯。每年5月的時候,俱樂部都會給青訓營的每一名球員發一封信件,告訴球員們明年是否還會續約。那時我還只有一份青訓合同,渴望著能夠獲得續約。 5月初,不少人都接到了球隊續約的邀請,但我始終沒有收到。我開始變得極度焦躁,就在那個關鍵時刻,我弄傷了腳踝。
我仍然記得受傷時的那個鮮活的場景,當他們把我抬下場,我的眼淚開始狂飆。並不是因為傷痛,而是因為我始終沒有收到那封重要的信件。我也不敢問其他隊友,我估計這很有可能是我的窮途末路了。儘管一線隊教練維斯特洛普向我保證會留下我,但我仍然擔心這次傷病會改變他的看法。我一天到晚都在幻想,想像著維斯特洛普和帕斯卡魯一起討論我的情況。 “啊,那個傢伙,他總是受傷,我們不能留他了。”那種不確定性,給了我極大的精神壓力。

腳踝的傷勢伴隨著杜奧巴的整個職業生涯


我的父母特地從巴黎趕來照顧我。那時我已經在勒芒城裡租下了一個小公寓。我能看出母親一直在為我憂慮。她幫我洗衣服、整理冰箱、收拾床鋪,但時時刻刻都在流露著焦慮。我坐在床上,腿上打著石膏,旁邊放著雙拐,對未來一無所知。經歷這一切之後,我就這樣灰溜溜地返回勒瓦盧瓦嗎?回安東尼去?我真的不敢想像。我想讓父母們知道我一定能行,我已經早早準備好了,我肯定會成功。我還要向父親證明,他是錯的。雖然我違背他的意願,走上另一條道路,我也一定能夠獲得成就。
我不想回到安東尼去,我知道在那裡等著我的是按部就班的生活,那不是我追求的快樂。我見過那些失去了希望的人們。他們成為生活中的失敗者,渾渾噩噩地度過一生。我不敢想像自己某一天跟他們一樣。
第二天,我一瘸一拐地走到樓下的郵箱。有一封郵件,是俱樂部寄來的。我將它撕開,完全不敢看上面的字。他們留下我了!我獲得了續約。我終於安全了,我的全身瞬間充滿了自信。我要快一點康復,回到球場上報復那些膽戰心驚的時光。
那是1998年的夏天,我已經20歲了。在電視機上,我看到我的同齡人亨利,在新建的法蘭西大球場上高高捧起了大力神杯,法國陷入了從未有過的瘋狂。亨利已經是一名超級巨星,一個國家的偶像。而看看我,坐在沙發上,腿上打著石膏,吃著外賣披薩。面對這樣的天壤之別,我在想什麼呢?我並沒有心想“亨利,你這個混蛋”。我在想:“我也一定要到法蘭西大球場去!遲早有一天我會的!”我的信心從未動搖過,這種盲目的自信或許就是我成功的動力。


同齡人亨利已受萬千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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