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 《雨季》五
憂鬱男生的沉思被打斷，張樂鈞失平衡撞到男生那枱桌子。陳志雄看到這個亂撞的人是張樂鈞，走上前扶起，對憂鬱男生說了聲對不起，然後把張樂鈞帶到自己原本坐著的位置。
「是你的朋友？」章Sir打側了身，面向張樂鈞。
「是你的學生﹗」陳志雄用力說，另一方面忙著把張樂鈞坐好。而張樂鈞眼睛是張開的，面容看來也清醒，只是臉頰紅得誇張，但不時似咳非咳，像是有東西想從口中出來，一副將要嘔吐的格調。
寶琳暫時停止了和鬍子男人的對談，專心把張樂鈞盯著看，眼神透露正害怕張樂鈞會做出什麼動作令酒吧毀滅似的。看到陳志雄控制不到張樂鈞的坐姿，寶琳換上一副臭臉色，站起身，繞過兩人入到吧枱，沖了杯熱茶，再放了兩塊冰，讓熱茶好入口。「給他喝了吧。」
「謝謝。」
「別把地方弄髒了。」
句子說畢，張樂鈞忽然腰骨板直，緊接把面向地下，噴出嘔吐物，雖然已連忙用右手把口掩住，但帶玉米色的嘔吐物還是從手指隙流出來，張樂鈞很快動作轉身，飛躥走到酒吧門口，推開門，用仆著走的腳步走到「Light Nights」燈牌下旁邊的那磚牆前，開始了嘔吐。由酒吧內看出櫥窗，能清楚見到他側向酒吧彎著身正嘔吐得很狼狽。
章國鵬在觀看櫥窗外那人在嘔吐之餘，也細看著他的五官，想確認這人是不是自己的學生。
趁著電台節目進入廣告環節，阿達不耐煩地從布簾後拿出地拖，還拿著一桶熱水，熱水滲出漂白水味道。
阿達把載滿熱水的桶和地拖拿出吧枱，瞄了瞄陳志雄和章國鵬，然後把地拖放入熱水，再用水桶附帶的榨水器壓乾，把地拖放到有嘔吐物的位置，中途沒有理會過陳志雄和章國鵬的存在，幾乎也用地拖把兩人的鞋抹了，兩人見阿達這種被怒氣沖積的狀態，只好移開，到另一張桌子。鬍子男人旁邊的四人桌子。張樂鈞似乎吐得差不多了，站著，右手撐著牆，低著頭，正檢視來自自己身體的嘔吐物。
其實正常處理嘔吐物的方法並不像阿達所採用的方法，相信基於阿達此時此刻的心情，他只想用最簡單並且能夠解決到視線範圍內存在的問題的做法就好。桶裏的水變得混濁，阿達每一下都盡力用地拖黏住在地上的物體和液體，然後便放到水中，務求令自己與嘔吐物接觸的機會率降至最低。
「是你們的朋友嗎？」鬍子男人問章國鵬。
「是他的朋友。」用手指著陳志雄，章國鵬說道。
「都說他是你的學生。張樂鈞呀。」陳志雄顯然有點動氣，同一時間意識到寶琳看著他們桌子的方向。
「噢，原來你是位老師。」
「已經不是了。」
憂鬱男生結帳離開，寶琳在找贖零錢給他時，猛對男生說不好意思，大抵是認為男生的離開與張樂鈞的失儀行徑有關，而又認為自己該為酒吧內發生的任何壞情況作出致歉。
男生推開門，剛好張樂鈞也進回酒吧，憂鬱男生經過他後轉過頭看了一眼。
「各位好，還在嗎？聽說外面實在寒冷至極，不管你是在被窩裏聽著節目還是正在回家路上，讓我們保持運作吧，時間實在過得很快，就抓緊時間讀出更多信好了。接下來要讀到的是來自……」電台節目又要開始，阿達連忙把水倒到後門的渠道，清潔好地拖，放回原處，就返回酒櫃範圍，速度之快令人佩服。
「呼，這種感覺很久沒嚐了，我意思是把嘔吐這回事幹得如此徹底。」坐了在陳志雄旁邊，「哎，你是章Sir？」張樂鈞接著說。
「對，章Sir，張樂鈞，張樂鈞，章Sir。」陳志雄有氣無力的做了個簡短介紹。
「哦，張樂鈞，我想起來了。」章Sir說。
「怎麼這樣巧會在這裡碰到你呢？」「慢，陳志雄，怎麼你又走到這裡來呢？」張樂鈞提出了兩個問題，而這兩個問題陳志雄和章國鵬在稍早時份已經互相問過並且回答，這下一來，陳志雄和章國鵬也懶得發聲，兩人都期望對方可以代為回答。
寶琳見張樂鈞坐回店內，便走上前。
「咳，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們了嗎？」
「並沒有。」陳志雄友善回答。
「那很好，我想告訴你，我們店裏有規定，如果在酒吧範圍嘔吐或造成任何破壞，便需要捐出不少於一百元面值的港幣，我們會把款項捐到《心繫綠色》組織，為綠化環境出一分力。」
「哇，有夠誇張的。如果你對我嘔吐的行為不滿，你可以直接要求我作賠償，但也沒必要亂扯這種謊嘛。」張樂鈞邊說邊看陳志雄和章Sir，試圖找尋支持自己的目光。「她說這話是認真的。」鬍子男人對張樂鈞說。
「不會吧，我承認我還有點醉，但也不至於醉到失去分辨真假的能力。」
嘭﹗
一聲巨響響起，聲音之大大概可以傳遍中上環。
酒吧內六個人都被這一下響聲嚇到了。用「嘭」也許不能形容這聲音，它除了嘭一聲，聽下去還要強硬很多，就像是由猛烈撞擊所產生的巨響。
聲音發出後，附近一帶汽車的防盜系統感應器都被觸動，防盜系統的警報聲響過不停。
酒吧在小巷內，所有酒吧裏的人都沒有訊息讓自己更清楚事情到底是怎樣，只能靠傳來的聲音猜想。
六人沉默，內心彌漫著巨響造成的恐懼。
阿達嚇得把開著的水龍頭忘記關上。鬍子男人是六個人當中看來最鎮定的一個，但眼神卻空洞起來。
「這種聲音我聽過。」鬍子男人說。
「凌晨三時五十三分，好了，節目要結束了，最後送給大家《The Sound of Silence》，Simon & Garfunkel的原唱版本，祝大家有一個難忘的週末，晚安。」 收音機的聲音。
「Hello, darkness my old friend……」
「I've come to talk with you again……」「Because a vision softly creeping……」
「Left it's seeds while I was sleeping……」
「And the vision that was planted in my brain……」
「Still remains within the sound of silence……」
「我們需要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嗎？」阿達問。
阿達說罷便把收音機關上，寶琳無視阿達的提問，打側頭看了看陳志雄的手錶，四點正，寶琳泛起打烊的念頭。
章國鵬行到吧枱來一杯威士忌加冰。酒來後，一口就喝了半杯，看來經過休息後，很抵得住酒的濃烈，喝後五官沒有絲毫扭曲。
「我們也打烊了吧，阿達，反正今晚應該沒有再多的人會來了。」寶琳把裝花生的小盤收回，也把店面桌上的杯和雜物清理。
「那我們先走吧。」章國鵬說。
走到吧枱前，章國鵬把今晚的帳給付了，包括陳志雄和張樂鈞的酒水錢。
離開前，章國鵬對鬍子男人點點頭，接著便推開門，三人離開了酒吧。
甫出門口，天空來了一記閃電，雷聲緊隨，三人走到小巷時候，天空便下起大雨。張樂鈞第一時間脫下外套，拿高到頭上，用作遮雨，企圖不讓雨水把出門前花上十五分鐘完成的髮型弄壞；章國鵬看著前路和後方，打量著；陳志雄則不入局的在觀察雨水從簷篷流到地下的一段距離中，雨水形狀的變化。「雨太大，我們先回去酒吧好了。」
陳志雄和張樂鈞聽罷便點頭，快步走回酒吧。
經過嘔吐物時，看到嘔吐物被雨水沖散，張樂鈞一邊感激上天幫忙清潔，另一邊把嘔吐帶來的內疚減少了。
大力把門推開的章國鵬進入酒吧內，連忙拿出紙巾把頭髮抹乾，也把冷衫的肩位印了兩下。
寶琳拿著地拖望著章國鵬等人。
「外面忽然下起大雨來，不好意思。」章國鵬意識到寶琳的目光便補充說。
「沒關係，只是我剛剛把門口位置的地板抹了，而現在卻髒了。」寶琳看著三人的鞋沾到的污泥。
「真不好意思，不介意的話讓我把地抹乾淨吧。」陳志雄走到寶琳身前。
「阿達，垃圾都倒了嗎？」寶琳把地拖給過陳志雄，便轉身回到吧枱裏。
「當然倒了。」說罷扭開收音機。
阿達實在有夠喜歡聽電台節目的，趁著下大雨離不開酒吧，善用時間把電台廣播做成酒吧的背景聲。張樂鈞和章國鵬坐到鬍子男人那枱桌子。
「出去有看到什麼了嗎？」鬍子男人問。
「沒有，走到巷子一半我們便因為大雨回頭了。」章國鵬回應說。「那就好，總之回來就好了。」鬍子男人拍拍章國鵬的肩頭。
章國鵬不明所以，但也禮貌報以微笑。
「讓我請你喝啤酒吧。」
「不用了，也準備打烊，別麻煩他們。」章國鵬留意著寶琳，看她有否聽到鬍子男人說要落單而引起不滿。
「沒關係，喝支裝啤酒就好了嘛，這不會給他們留手尾的。」
鬍子男人說罷就走入吧枱，在雪櫃拿出了四支啤酒。
「來，也拿了你們的份。」對張樂鈞和還在拖地的陳志雄說。
「我先歇一會比較好。」張樂鈞善意地把喝酒環節延遲。
阿達換了便服從布簾後出來，走到櫥窗前，稍稍看一下雨勢，還是很大雨，然後走到吧枱聽收音機。
「真巧，一晚就碰上兩位學生。」鬍子男人揚起嘴角對章國鵬說，雖然兩人不認識，但鬍子男人對章國鵬的態度彷如老朋友。
「還真很巧。對了，還未自我介紹，我姓章，章國鵬。」
「歐陽兆曦。」鬍子男人伸出右手。與章國鵬握手。
「張樂鈞。」張樂鈞主動介紹自己名字，但顯然未有人對他感興趣。「哦，好。」歐陽兆曦（鬍子男人）帶笑說。
回過頭，歐陽兆曦繼續返回與章國鵬的對談。
「剛你說沒有教書了，為什麼？」
「想出門一下。」
「噢，想去哪了？」
「先去英國，大約再過十個小時就上機了。」
「噢，說到英國，我最愛英國足球了，你有想到要先到哪兒嗎？」
「曼徹斯特。」
「你喜歡曼聯的嗎？」
「不完全是，但想到奧脫福一趟。」
「既然不喜歡，為什麼要到那裡？」
「因為一個承諾吧。」
歐陽兆曦對章國鵬的一切都似乎很感興趣，他們就用一問一答的形式開始認識。
「嗨，我把地都抹好了，該把地拖放到哪？」陳志雄問阿達。
「穿過布簾，走到後門，門口的旁邊有一個位置是用來放水桶跟地拖的。」
「所以是放在後門的旁邊就可以嗎？」
「不是旁邊就可以，總之到時你就會知道的。」
很明顯阿達已經把自己的心態調整成下班狀態，凡有關工作的大小事宜，他都不希望驚動到大腦，現在只想留心在電台節目中。穿過布簾，是酒吧的存貨區加休息室，情況也不如一般的酒吧食肆後院惡劣，燈光雖昏暗，但沒有因為光線不猛而看不見角落位置，存貨放得井井有條，要是老鼠或蟑螂來到建立家園，應該也會對這裡的整齊感到驚訝。
不夠六步，陳志雄便站到了後門前，正對住門口，左右看也不覺得有位置是適合擺放地拖和水桶。後門沒關上，雨水從門縫滲進來。
透過門縫隙，陳志雄看到後巷盡頭的馬路被藍色紅色的光線包圍，把水桶和地拖隨便放了在一旁後，陳志雄把門再推開一點，看到救護車和警車，警察穿起雨褸，忙著把現場封鎖，醫護人員相對顯得悠閒許多。
「怎麼你會在這？」
寶琳換了便衣，說話時把陳志雄嚇了嚇。
「我是來把地拖放好的。」
「阿達呢？」
「是我堅持希望把地拖放好，所以他就叫我放進來。」
「不是放這邊。」寶琳看著地拖和水桶，然後把它們放到後門旁邊的貨𣕧底層。
「慢﹗你用完之後把地拖洗了嗎？」
「沒未。」
寶琳打開後門，用後街的水喉沖洗地拖，雨水淋濕了海軍藍色的T-shirt。陳志雄站在寶琳身後，看著街尾馬路情況。
洗完地拖，把地拖放回原處，陳志雄看著，覺得那個在貨𣕧底層的位置與阿達所講的「後門旁邊」有點差別。
「是有人跳樓了吧。」寶琳與陳志雄一起看著街尾。
「怎麼說？」
「你看不到那兩個警察前面的小帳篷嗎？身材比較高那兩個。」手指給陳志雄看。
陳志雄跟著寶琳手指的方向，終於在兩位警察之間的小隙看到那個帳篷。
「嘿，寶琳。」阿達掀起布簾，「有警察來了。」
寶琳關上了後門，把剛換了的制服從更衣室拿出，用衣架掛起，晾在貨𣕧，然後和陳志雄走出店面，有兩位身穿雨褸的警察站在歐陽兆曦他們那枱桌子的旁邊。寶琳不禁留意到地板又被弄污。
「你好。你就是負責人嗎？」警察A走近寶琳說，另一位警察則四面打量酒吧的環境。
「對的。」
「今晚有什麼可疑的人到過你這裏來嗎？」警察A拿出小簿和筆，方便記下有關線索。
寶琳和阿達在回想，原本在聊天的歐陽兆曦和章國鵬停止了說話。
「是這樣的，大約二十分鐘前，一個男生在荷李活道旭林大廈頂樓跳樓了，跳樓動機未明，只是從頂樓看到有兩支玻璃酒瓶，懷疑死者墮樓前喝過酒，而且現在這麼大雨，對我們的調查會構成困難，所以便來看看你們會不會有什麼重要的線索。」聽罷警察A的說話，酒吧沒有人回應，只有收音機播出的八十年代廣東歌曲。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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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的朋友？」章Sir打側了身，面向張樂鈞。
「是你的學生﹗」陳志雄用力說，另一方面忙著把張樂鈞坐好。而張樂鈞眼睛是張開的，面容看來也清醒，只是臉頰紅得誇張，但不時似咳非咳，像是有東西想從口中出來，一副將要嘔吐的格調。
寶琳暫時停止了和鬍子男人的對談，專心把張樂鈞盯著看，眼神透露正害怕張樂鈞會做出什麼動作令酒吧毀滅似的。看到陳志雄控制不到張樂鈞的坐姿，寶琳換上一副臭臉色，站起身，繞過兩人入到吧枱，沖了杯熱茶，再放了兩塊冰，讓熱茶好入口。「給他喝了吧。」
「謝謝。」
「別把地方弄髒了。」
句子說畢，張樂鈞忽然腰骨板直，緊接把面向地下，噴出嘔吐物，雖然已連忙用右手把口掩住，但帶玉米色的嘔吐物還是從手指隙流出來，張樂鈞很快動作轉身，飛躥走到酒吧門口，推開門，用仆著走的腳步走到「Light Nights」燈牌下旁邊的那磚牆前，開始了嘔吐。由酒吧內看出櫥窗，能清楚見到他側向酒吧彎著身正嘔吐得很狼狽。
章國鵬在觀看櫥窗外那人在嘔吐之餘，也細看著他的五官，想確認這人是不是自己的學生。
趁著電台節目進入廣告環節，阿達不耐煩地從布簾後拿出地拖，還拿著一桶熱水，熱水滲出漂白水味道。
阿達把載滿熱水的桶和地拖拿出吧枱，瞄了瞄陳志雄和章國鵬，然後把地拖放入熱水，再用水桶附帶的榨水器壓乾，把地拖放到有嘔吐物的位置，中途沒有理會過陳志雄和章國鵬的存在，幾乎也用地拖把兩人的鞋抹了，兩人見阿達這種被怒氣沖積的狀態，只好移開，到另一張桌子。鬍子男人旁邊的四人桌子。張樂鈞似乎吐得差不多了，站著，右手撐著牆，低著頭，正檢視來自自己身體的嘔吐物。
其實正常處理嘔吐物的方法並不像阿達所採用的方法，相信基於阿達此時此刻的心情，他只想用最簡單並且能夠解決到視線範圍內存在的問題的做法就好。桶裏的水變得混濁，阿達每一下都盡力用地拖黏住在地上的物體和液體，然後便放到水中，務求令自己與嘔吐物接觸的機會率降至最低。
「是你們的朋友嗎？」鬍子男人問章國鵬。
「是他的朋友。」用手指著陳志雄，章國鵬說道。
「都說他是你的學生。張樂鈞呀。」陳志雄顯然有點動氣，同一時間意識到寶琳看著他們桌子的方向。
「噢，原來你是位老師。」
「已經不是了。」
憂鬱男生結帳離開，寶琳在找贖零錢給他時，猛對男生說不好意思，大抵是認為男生的離開與張樂鈞的失儀行徑有關，而又認為自己該為酒吧內發生的任何壞情況作出致歉。
男生推開門，剛好張樂鈞也進回酒吧，憂鬱男生經過他後轉過頭看了一眼。
「各位好，還在嗎？聽說外面實在寒冷至極，不管你是在被窩裏聽著節目還是正在回家路上，讓我們保持運作吧，時間實在過得很快，就抓緊時間讀出更多信好了。接下來要讀到的是來自……」電台節目又要開始，阿達連忙把水倒到後門的渠道，清潔好地拖，放回原處，就返回酒櫃範圍，速度之快令人佩服。
「呼，這種感覺很久沒嚐了，我意思是把嘔吐這回事幹得如此徹底。」坐了在陳志雄旁邊，「哎，你是章Sir？」張樂鈞接著說。
「對，章Sir，張樂鈞，張樂鈞，章Sir。」陳志雄有氣無力的做了個簡短介紹。
「哦，張樂鈞，我想起來了。」章Sir說。
「怎麼這樣巧會在這裡碰到你呢？」「慢，陳志雄，怎麼你又走到這裡來呢？」張樂鈞提出了兩個問題，而這兩個問題陳志雄和章國鵬在稍早時份已經互相問過並且回答，這下一來，陳志雄和章國鵬也懶得發聲，兩人都期望對方可以代為回答。
寶琳見張樂鈞坐回店內，便走上前。
「咳，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們了嗎？」
「並沒有。」陳志雄友善回答。
「那很好，我想告訴你，我們店裏有規定，如果在酒吧範圍嘔吐或造成任何破壞，便需要捐出不少於一百元面值的港幣，我們會把款項捐到《心繫綠色》組織，為綠化環境出一分力。」
「哇，有夠誇張的。如果你對我嘔吐的行為不滿，你可以直接要求我作賠償，但也沒必要亂扯這種謊嘛。」張樂鈞邊說邊看陳志雄和章Sir，試圖找尋支持自己的目光。「她說這話是認真的。」鬍子男人對張樂鈞說。
「不會吧，我承認我還有點醉，但也不至於醉到失去分辨真假的能力。」
嘭﹗
一聲巨響響起，聲音之大大概可以傳遍中上環。
酒吧內六個人都被這一下響聲嚇到了。用「嘭」也許不能形容這聲音，它除了嘭一聲，聽下去還要強硬很多，就像是由猛烈撞擊所產生的巨響。
聲音發出後，附近一帶汽車的防盜系統感應器都被觸動，防盜系統的警報聲響過不停。
酒吧在小巷內，所有酒吧裏的人都沒有訊息讓自己更清楚事情到底是怎樣，只能靠傳來的聲音猜想。
六人沉默，內心彌漫著巨響造成的恐懼。
阿達嚇得把開著的水龍頭忘記關上。鬍子男人是六個人當中看來最鎮定的一個，但眼神卻空洞起來。
「這種聲音我聽過。」鬍子男人說。
「凌晨三時五十三分，好了，節目要結束了，最後送給大家《The Sound of Silence》，Simon & Garfunkel的原唱版本，祝大家有一個難忘的週末，晚安。」 收音機的聲音。
「Hello, darkness my old friend……」
「I've come to talk with you again……」「Because a vision softly creeping……」
「Left it's seeds while I was sleeping……」
「And the vision that was planted in my brain……」
「Still remains within the sound of silence……」
「我們需要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嗎？」阿達問。
阿達說罷便把收音機關上，寶琳無視阿達的提問，打側頭看了看陳志雄的手錶，四點正，寶琳泛起打烊的念頭。
章國鵬行到吧枱來一杯威士忌加冰。酒來後，一口就喝了半杯，看來經過休息後，很抵得住酒的濃烈，喝後五官沒有絲毫扭曲。
「我們也打烊了吧，阿達，反正今晚應該沒有再多的人會來了。」寶琳把裝花生的小盤收回，也把店面桌上的杯和雜物清理。
「那我們先走吧。」章國鵬說。
走到吧枱前，章國鵬把今晚的帳給付了，包括陳志雄和張樂鈞的酒水錢。
離開前，章國鵬對鬍子男人點點頭，接著便推開門，三人離開了酒吧。
甫出門口，天空來了一記閃電，雷聲緊隨，三人走到小巷時候，天空便下起大雨。張樂鈞第一時間脫下外套，拿高到頭上，用作遮雨，企圖不讓雨水把出門前花上十五分鐘完成的髮型弄壞；章國鵬看著前路和後方，打量著；陳志雄則不入局的在觀察雨水從簷篷流到地下的一段距離中，雨水形狀的變化。「雨太大，我們先回去酒吧好了。」
陳志雄和張樂鈞聽罷便點頭，快步走回酒吧。
經過嘔吐物時，看到嘔吐物被雨水沖散，張樂鈞一邊感激上天幫忙清潔，另一邊把嘔吐帶來的內疚減少了。
大力把門推開的章國鵬進入酒吧內，連忙拿出紙巾把頭髮抹乾，也把冷衫的肩位印了兩下。
寶琳拿著地拖望著章國鵬等人。
「外面忽然下起大雨來，不好意思。」章國鵬意識到寶琳的目光便補充說。
「沒關係，只是我剛剛把門口位置的地板抹了，而現在卻髒了。」寶琳看著三人的鞋沾到的污泥。
「真不好意思，不介意的話讓我把地抹乾淨吧。」陳志雄走到寶琳身前。
「阿達，垃圾都倒了嗎？」寶琳把地拖給過陳志雄，便轉身回到吧枱裏。
「當然倒了。」說罷扭開收音機。
阿達實在有夠喜歡聽電台節目的，趁著下大雨離不開酒吧，善用時間把電台廣播做成酒吧的背景聲。張樂鈞和章國鵬坐到鬍子男人那枱桌子。
「出去有看到什麼了嗎？」鬍子男人問。
「沒有，走到巷子一半我們便因為大雨回頭了。」章國鵬回應說。「那就好，總之回來就好了。」鬍子男人拍拍章國鵬的肩頭。
章國鵬不明所以，但也禮貌報以微笑。
「讓我請你喝啤酒吧。」
「不用了，也準備打烊，別麻煩他們。」章國鵬留意著寶琳，看她有否聽到鬍子男人說要落單而引起不滿。
「沒關係，喝支裝啤酒就好了嘛，這不會給他們留手尾的。」
鬍子男人說罷就走入吧枱，在雪櫃拿出了四支啤酒。
「來，也拿了你們的份。」對張樂鈞和還在拖地的陳志雄說。
「我先歇一會比較好。」張樂鈞善意地把喝酒環節延遲。
阿達換了便服從布簾後出來，走到櫥窗前，稍稍看一下雨勢，還是很大雨，然後走到吧枱聽收音機。
「真巧，一晚就碰上兩位學生。」鬍子男人揚起嘴角對章國鵬說，雖然兩人不認識，但鬍子男人對章國鵬的態度彷如老朋友。
「還真很巧。對了，還未自我介紹，我姓章，章國鵬。」
「歐陽兆曦。」鬍子男人伸出右手。與章國鵬握手。
「張樂鈞。」張樂鈞主動介紹自己名字，但顯然未有人對他感興趣。「哦，好。」歐陽兆曦（鬍子男人）帶笑說。
回過頭，歐陽兆曦繼續返回與章國鵬的對談。
「剛你說沒有教書了，為什麼？」
「想出門一下。」
「噢，想去哪了？」
「先去英國，大約再過十個小時就上機了。」
「噢，說到英國，我最愛英國足球了，你有想到要先到哪兒嗎？」
「曼徹斯特。」
「你喜歡曼聯的嗎？」
「不完全是，但想到奧脫福一趟。」
「既然不喜歡，為什麼要到那裡？」
「因為一個承諾吧。」
歐陽兆曦對章國鵬的一切都似乎很感興趣，他們就用一問一答的形式開始認識。
「嗨，我把地都抹好了，該把地拖放到哪？」陳志雄問阿達。
「穿過布簾，走到後門，門口的旁邊有一個位置是用來放水桶跟地拖的。」
「所以是放在後門的旁邊就可以嗎？」
「不是旁邊就可以，總之到時你就會知道的。」
很明顯阿達已經把自己的心態調整成下班狀態，凡有關工作的大小事宜，他都不希望驚動到大腦，現在只想留心在電台節目中。穿過布簾，是酒吧的存貨區加休息室，情況也不如一般的酒吧食肆後院惡劣，燈光雖昏暗，但沒有因為光線不猛而看不見角落位置，存貨放得井井有條，要是老鼠或蟑螂來到建立家園，應該也會對這裡的整齊感到驚訝。
不夠六步，陳志雄便站到了後門前，正對住門口，左右看也不覺得有位置是適合擺放地拖和水桶。後門沒關上，雨水從門縫滲進來。
透過門縫隙，陳志雄看到後巷盡頭的馬路被藍色紅色的光線包圍，把水桶和地拖隨便放了在一旁後，陳志雄把門再推開一點，看到救護車和警車，警察穿起雨褸，忙著把現場封鎖，醫護人員相對顯得悠閒許多。
「怎麼你會在這？」
寶琳換了便衣，說話時把陳志雄嚇了嚇。
「我是來把地拖放好的。」
「阿達呢？」
「是我堅持希望把地拖放好，所以他就叫我放進來。」
「不是放這邊。」寶琳看著地拖和水桶，然後把它們放到後門旁邊的貨𣕧底層。
「慢﹗你用完之後把地拖洗了嗎？」
「沒未。」
寶琳打開後門，用後街的水喉沖洗地拖，雨水淋濕了海軍藍色的T-shirt。陳志雄站在寶琳身後，看著街尾馬路情況。
洗完地拖，把地拖放回原處，陳志雄看著，覺得那個在貨𣕧底層的位置與阿達所講的「後門旁邊」有點差別。
「是有人跳樓了吧。」寶琳與陳志雄一起看著街尾。
「怎麼說？」
「你看不到那兩個警察前面的小帳篷嗎？身材比較高那兩個。」手指給陳志雄看。
陳志雄跟著寶琳手指的方向，終於在兩位警察之間的小隙看到那個帳篷。
「嘿，寶琳。」阿達掀起布簾，「有警察來了。」
寶琳關上了後門，把剛換了的制服從更衣室拿出，用衣架掛起，晾在貨𣕧，然後和陳志雄走出店面，有兩位身穿雨褸的警察站在歐陽兆曦他們那枱桌子的旁邊。寶琳不禁留意到地板又被弄污。
「你好。你就是負責人嗎？」警察A走近寶琳說，另一位警察則四面打量酒吧的環境。
「對的。」
「今晚有什麼可疑的人到過你這裏來嗎？」警察A拿出小簿和筆，方便記下有關線索。
寶琳和阿達在回想，原本在聊天的歐陽兆曦和章國鵬停止了說話。
「是這樣的，大約二十分鐘前，一個男生在荷李活道旭林大廈頂樓跳樓了，跳樓動機未明，只是從頂樓看到有兩支玻璃酒瓶，懷疑死者墮樓前喝過酒，而且現在這麼大雨，對我們的調查會構成困難，所以便來看看你們會不會有什麼重要的線索。」聽罷警察A的說話，酒吧沒有人回應，只有收音機播出的八十年代廣東歌曲。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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