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 《雨季》六
「或者我再補充一些。」警察A說。
眾人就聽著警察A描述著有關死者的衣著與其他特徵，張樂鈞看來狀態開始恢復，喝著啤酒，望著櫥窗被雨水拍打，模糊一片的玻璃已讓人看不到外面。
陳志雄內心正在盤算這事情還要蹉跎多長時間，因為再過兩三個小時便天亮，而在即將來臨的下午兩時正，他要參與上司策劃的貝澳摸蜆活動。一方面他又不想這一晚太快完結，因為不希望日光打斷他欣賞寶琳的一舉一動。
阿達可算是眾人之中和警察最多眼神交流的一個，不時點頭示意他有專注聆聽警察的敍述，又偶爾低頭像在思考什麼有可疑的客人，相信警察也很期望他能提供有建設性的線索。「你剛說到他身穿格仔恤衫，我倒是有印象，而且我也是估計他是廿五歲。」阿達摸著下巴。
警察A對警察B說了句話，警察B從褲袋拿出一張用保鮮袋裝著的紙，紙上畫有一個頭像，是用鉛筆掃描出死者的相貌，整張紙的大小比A4紙小一點，然後把紙遞給了警察A。
「你看看，是他嗎？」
頭靠近警察A拿著的紙，阿達仔細打量，「對，是他。」
這句話驚動了寶琳，寶琳也上前看了看，從嘴唇和髮型認出了這個人，是那個坐在點唱機旁的憂鬱男生。
「他有什麼異常行徑嗎？」警員A把掃描紙交回給警員B，接著再出動自己的筆記本。
「倒是沒有，他整晚也沒有說過什麼，我最記得是他都衝著點唱機去的，音樂一停，他就會再去點歌。」阿達看著遠處點唱機，試圖讓眼前影像勾起對憂鬱男生的記憶，緊接說：「我記得他點的其中一首歌是John Denver的《Leaving on a Jet Plane》。」「他是常客嗎？」
「不常來，間中會來的，都是一個人。」
警察A點了點頭，對警察B小聲說了句話，然後便對阿達說：「先生，請麻煩你跟我的同事落一份口供。」
「哦，好。」
警察B伸出手示意阿達坐下，二人面對面開始了口供記錄，憂鬱男生來了多長時間，點了什麼飲料，一切動靜，警察B都嘗試在阿達的口中發掘。
「那你們有看見這個人嗎？」再出示那張掃描紙，給在坐任何人看。
陳志雄，章國鵬，歐陽兆曦，張樂鈞都表示，只是在剛剛見過一下。
寶琳則說以前見過他光顧，但一直都沒有交流，他很沉默，聽得最多是找贖時的那句謝謝。
「那就容許我阻各位一點時間，讓我都給各位落一份口供，以協助調查。」警員A說。
眾人都輕輕嘆氣，他們不是不想與警方合作，只是對落口供這份差事不熱衷，而且也不想耗時間在這事兒上。
「請你先來吧，小姐。」
警察A坐到陳志雄等人旁邊的桌子，寶琳也坐下了，面對著警察A。然後放下了馬尾，隨性的把橡筋綁在手腕，陳志雄看著髮型的變化，拿不著主意分辨寶琳紮起頭髮還是解下橡筋比較好看，因為她在陳志雄眼裏，已不能再用看的角度去審美，而是用欣賞的角度去享受更合適，不自覺地，寶琳的舉手投足也叫陳志雄留意。歐陽兆曦把陳志雄從〝寶琳模式〞拉回現實，用啤酒瓶碰了一下陳志雄的酒瓶，「乾。」
「乾。」陳志雄呆呆的。
阿達從吧枱拿出一杯熱茶給警察B，警察B微笑收過熱茶，看來兩人在落口供的過程中十分融合；而寶琳被警察A問及有關憂鬱男子的問題時，卻顯得格外鬱悶。
「那時候我每天起床，就打開窗，看著山脈，聽著河流，吹著那些帶濕氣的風，好不過癮。這些清晨的感覺啊，我偶然想起，在腦海裏還是能很清晰的浮現呢。」歐陽兆曦對章國鵬說著在加拿大生活的事。
「這種生活聽起來滿好的，那是加拿大的什麼地方？」章國鵬問。
「在亞伯特省一個叫麥克隆軍堡的地方。」
「這個地方我聽說過，麥克隆軍堡附近是有個叫野牛跳崖的地方嗎？」
「哎，對呀，想不到你會知道這個。」
「什麼野牛跳崖？」張樂鈞抖起腰板。
「其實它的全名是Head-Smashed-In Buffalo Jump，照中文翻譯應該是“碎頭野牛跳崖”，由來是以前的原住民打獵牛群時，會把牛群趕到這個崖邊，待牠們的腳步收制不及在懸崖躍下，然後便從懸崖下收穫這些剛死去不久的獵物，所以說，不論崖的高度或景觀，這個崖的地理位置也是相當適合自殺的。」「自殺」兩字挑動起警察A和B的神經，加上歐陽兆曦聲量清晰，兩位警察不禁對歐陽兆曦等人凝視了三至四秒。
歐陽兆曦接住警察的視線，喝下一口啤酒，說，「就是這樣，利用這個懸崖，原住民就可以用最輕鬆的力量得到最大的效益，“野牛跳崖”之名就是因此而來的。」
陳志雄雖然面向歐陽兆曦，但眼神依然不時被寶琳的眼睛和頭髮吸引。
「那“碎頭”是什麼意思？」張樂鈞一臉好奇，拿起久違了的啤酒，飲下一口。
「哦，這個，我其實也不太確定，相傳是當年有一個青年人對視覺藝術相當有追求，他想在崖下仰望野牛躍下一刻，捕足野牛躍下的形態美等類似的震撼畫面，怎料，野牛數目眾多，而且躍下的速度也很快，他躲避不及，便被牛群活埋，後來原住民到崖下領取獵物時，發現了這青年人的屍體，而他的頭骨已被壓到碎裂了，從此“碎頭“兩字便烙印在這個地方的名字上。」
「所以說，人實在要從有限的人生中幹一兩件大事讓自己在歷史留名。」張樂鈞把啤酒喝完，頭抬高，看著掛牆日曆，意氣昂揚的。
歐陽兆曦聽到張樂鈞的說話有點愕然，因為他也沒有想到“碎頭野牛跳崖“的故事會被錯誤解讀得如此遠離軌道。
面對自己學生的說話，章國鵬一臉擔憂的表情；而陳志雄還是把焦點落在寶琳身上，現在重點留意她的聲音。「好，這位先生，輪到你了。」警察B對張樂鈞說，張樂鈞嘴巴張開，露出驚訝表情。
「我？我不需要了吧，我和那個人大概只有幾秒鐘的同場。」
「那真好，代表很快便可以輪到下一位了，但你還是要參與這個步驟的。」
拿過空的啤酒瓶給阿達，張樂鈞便坐到阿達本來坐的位置。
阿達把啤酒瓶放到吧枱裏，洗了洗手，然後撐著頭，望著憂鬱男生幾個小時前還坐著的坐位。
「看來你是去過很多地方的人。」
章國鵬對歐陽兆曦越來越感興趣，因為他覺得能從歐陽兆曦身上知道一些想知道的事。章國鵬開始重新留意歐陽兆曦的一切，包括衣著。
「可以知道你的職業嗎？」
「當然可以，我是一名攝影師，地理雜誌的。」
不知怎的，章國鵬心裏傳來一陣愉快，應該是意識到自己找到知音人。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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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就聽著警察A描述著有關死者的衣著與其他特徵，張樂鈞看來狀態開始恢復，喝著啤酒，望著櫥窗被雨水拍打，模糊一片的玻璃已讓人看不到外面。
陳志雄內心正在盤算這事情還要蹉跎多長時間，因為再過兩三個小時便天亮，而在即將來臨的下午兩時正，他要參與上司策劃的貝澳摸蜆活動。一方面他又不想這一晚太快完結，因為不希望日光打斷他欣賞寶琳的一舉一動。
阿達可算是眾人之中和警察最多眼神交流的一個，不時點頭示意他有專注聆聽警察的敍述，又偶爾低頭像在思考什麼有可疑的客人，相信警察也很期望他能提供有建設性的線索。「你剛說到他身穿格仔恤衫，我倒是有印象，而且我也是估計他是廿五歲。」阿達摸著下巴。
警察A對警察B說了句話，警察B從褲袋拿出一張用保鮮袋裝著的紙，紙上畫有一個頭像，是用鉛筆掃描出死者的相貌，整張紙的大小比A4紙小一點，然後把紙遞給了警察A。
「你看看，是他嗎？」
頭靠近警察A拿著的紙，阿達仔細打量，「對，是他。」
這句話驚動了寶琳，寶琳也上前看了看，從嘴唇和髮型認出了這個人，是那個坐在點唱機旁的憂鬱男生。
「他有什麼異常行徑嗎？」警員A把掃描紙交回給警員B，接著再出動自己的筆記本。
「倒是沒有，他整晚也沒有說過什麼，我最記得是他都衝著點唱機去的，音樂一停，他就會再去點歌。」阿達看著遠處點唱機，試圖讓眼前影像勾起對憂鬱男生的記憶，緊接說：「我記得他點的其中一首歌是John Denver的《Leaving on a Jet Plane》。」「他是常客嗎？」
「不常來，間中會來的，都是一個人。」
警察A點了點頭，對警察B小聲說了句話，然後便對阿達說：「先生，請麻煩你跟我的同事落一份口供。」
「哦，好。」
警察B伸出手示意阿達坐下，二人面對面開始了口供記錄，憂鬱男生來了多長時間，點了什麼飲料，一切動靜，警察B都嘗試在阿達的口中發掘。
「那你們有看見這個人嗎？」再出示那張掃描紙，給在坐任何人看。
陳志雄，章國鵬，歐陽兆曦，張樂鈞都表示，只是在剛剛見過一下。
寶琳則說以前見過他光顧，但一直都沒有交流，他很沉默，聽得最多是找贖時的那句謝謝。
「那就容許我阻各位一點時間，讓我都給各位落一份口供，以協助調查。」警員A說。
眾人都輕輕嘆氣，他們不是不想與警方合作，只是對落口供這份差事不熱衷，而且也不想耗時間在這事兒上。
「請你先來吧，小姐。」
警察A坐到陳志雄等人旁邊的桌子，寶琳也坐下了，面對著警察A。然後放下了馬尾，隨性的把橡筋綁在手腕，陳志雄看著髮型的變化，拿不著主意分辨寶琳紮起頭髮還是解下橡筋比較好看，因為她在陳志雄眼裏，已不能再用看的角度去審美，而是用欣賞的角度去享受更合適，不自覺地，寶琳的舉手投足也叫陳志雄留意。歐陽兆曦把陳志雄從〝寶琳模式〞拉回現實，用啤酒瓶碰了一下陳志雄的酒瓶，「乾。」
「乾。」陳志雄呆呆的。
阿達從吧枱拿出一杯熱茶給警察B，警察B微笑收過熱茶，看來兩人在落口供的過程中十分融合；而寶琳被警察A問及有關憂鬱男子的問題時，卻顯得格外鬱悶。
「那時候我每天起床，就打開窗，看著山脈，聽著河流，吹著那些帶濕氣的風，好不過癮。這些清晨的感覺啊，我偶然想起，在腦海裏還是能很清晰的浮現呢。」歐陽兆曦對章國鵬說著在加拿大生活的事。
「這種生活聽起來滿好的，那是加拿大的什麼地方？」章國鵬問。
「在亞伯特省一個叫麥克隆軍堡的地方。」
「這個地方我聽說過，麥克隆軍堡附近是有個叫野牛跳崖的地方嗎？」
「哎，對呀，想不到你會知道這個。」
「什麼野牛跳崖？」張樂鈞抖起腰板。
「其實它的全名是Head-Smashed-In Buffalo Jump，照中文翻譯應該是“碎頭野牛跳崖”，由來是以前的原住民打獵牛群時，會把牛群趕到這個崖邊，待牠們的腳步收制不及在懸崖躍下，然後便從懸崖下收穫這些剛死去不久的獵物，所以說，不論崖的高度或景觀，這個崖的地理位置也是相當適合自殺的。」「自殺」兩字挑動起警察A和B的神經，加上歐陽兆曦聲量清晰，兩位警察不禁對歐陽兆曦等人凝視了三至四秒。
歐陽兆曦接住警察的視線，喝下一口啤酒，說，「就是這樣，利用這個懸崖，原住民就可以用最輕鬆的力量得到最大的效益，“野牛跳崖”之名就是因此而來的。」
陳志雄雖然面向歐陽兆曦，但眼神依然不時被寶琳的眼睛和頭髮吸引。
「那“碎頭”是什麼意思？」張樂鈞一臉好奇，拿起久違了的啤酒，飲下一口。
「哦，這個，我其實也不太確定，相傳是當年有一個青年人對視覺藝術相當有追求，他想在崖下仰望野牛躍下一刻，捕足野牛躍下的形態美等類似的震撼畫面，怎料，野牛數目眾多，而且躍下的速度也很快，他躲避不及，便被牛群活埋，後來原住民到崖下領取獵物時，發現了這青年人的屍體，而他的頭骨已被壓到碎裂了，從此“碎頭“兩字便烙印在這個地方的名字上。」
「所以說，人實在要從有限的人生中幹一兩件大事讓自己在歷史留名。」張樂鈞把啤酒喝完，頭抬高，看著掛牆日曆，意氣昂揚的。
歐陽兆曦聽到張樂鈞的說話有點愕然，因為他也沒有想到“碎頭野牛跳崖“的故事會被錯誤解讀得如此遠離軌道。
面對自己學生的說話，章國鵬一臉擔憂的表情；而陳志雄還是把焦點落在寶琳身上，現在重點留意她的聲音。「好，這位先生，輪到你了。」警察B對張樂鈞說，張樂鈞嘴巴張開，露出驚訝表情。
「我？我不需要了吧，我和那個人大概只有幾秒鐘的同場。」
「那真好，代表很快便可以輪到下一位了，但你還是要參與這個步驟的。」
拿過空的啤酒瓶給阿達，張樂鈞便坐到阿達本來坐的位置。
阿達把啤酒瓶放到吧枱裏，洗了洗手，然後撐著頭，望著憂鬱男生幾個小時前還坐著的坐位。
「看來你是去過很多地方的人。」
章國鵬對歐陽兆曦越來越感興趣，因為他覺得能從歐陽兆曦身上知道一些想知道的事。章國鵬開始重新留意歐陽兆曦的一切，包括衣著。
「可以知道你的職業嗎？」
「當然可以，我是一名攝影師，地理雜誌的。」
不知怎的，章國鵬心裏傳來一陣愉快，應該是意識到自己找到知音人。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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