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 《雨季》八
大夥經過了小巷，走到斜路，看見上方的警車還未撤走，雨停了令警察們動作回復該有的俐落。電話鈴聲響過，張樂鈞收到謝子駿傳來訊息，希望會合，他詢問了章Sir和陳志雄會否與他一起去找謝子駿，兩人都異口同聲拒絕了。
張樂鈞的臉上難掩驚訝，奇怪沒人有與他同行的意思。他先和章Sir握了握手，然後與陳志雄比了一個電話的手勢，接著與眾人點了點頭便沿斜路離開。
「你住哪裡的？」歐陽兆曦也許是想在寒冷的環境中來些微細動作暖和一下筋骼，於是抽了根煙。
章國鵬接過歐陽兆曦的禮，拿了根煙，「西環。」接著也問了歐陽兆曦，「太平山街。」「那待會我們可以一起走一段路，讓我繼續將費格遜的事情給你知道，這位老人家是很有意思的。」
「求之不得。」章國鵬回話說。
寶琳走到歐陽兆曦跟前，兩人談起話，聲音小得旁人聽不到一個發音，只見歐陽兆曦沒有半秒是把寶琳對著看，反而把目光投往地上。
「所以你明天就走了，而且會離開一段時間。」陳志雄雙手插在褲袋說。
「沒錯。」
章國鵬對陳志雄說話，邊抽著煙，「今晚見到你是一件讓我高興的事。」
「我也是，實在想不到。」
「能借你的電話給我嗎？」陳志雄問。接著在章Sir手機裏的訊息草稿欄打上自己的住址，「可以的話，就給我寄明信片。」
拿回電話後，看了看手機螢幕，「當然可以。」章國鵬然後把電話放回褲袋，把煙抽上最後一口，扔在地上，用腳踏熄。「看到你生活過得好，我很高興，若有天你做到了最想做的事時，就如你週記所寫，我會替你感到自豪。」聽罷，陳志雄想起曾經在某星期的週記中以「如何成為一名作家」為題，寫了十四頁紙，那次也是他寫自己理想寫得最實際的一次。也想起了家中放在鞋盒裏的四十多個故事大綱草稿，曾為這些故事幻想過的情節和畫面都紛紛閃過。
「想要證明自己與眾不同，就得做些事去證明。」章國鵬的說話把陳志雄的眼神扯回來了，「想，只會讓你覺得自己是個天才，做，才會讓別人知道你的價值。」
「你懂我意思的。」章國鵬說。
「我了解。」陳志雄聽下話後說，「也祝你順風。」
天空綻露灰藍，原本黑色一片的夜空變得有層次，雲與天空的對立清晰而見，也傳來鳥兒的叫聲，清晨的涼意沒有被樓宇所形成的屏風趕走，這氣息包圍著城市。
「我們走這邊。」歐陽兆曦說，章國鵬點頭後，對陳志雄說再見，陳志雄也點頭回應。
「再見，年輕人。」歐陽兆曦邊走邊回頭說，陳志雄照舊用點頭代替回話。還站在原地的陳志雄看了看坡路的兩個方向，他拿出了電話，有六個未接來電，是家裏來的電話，為了不想受到囉嗦的接待，他沒有回電話。
看到警車開始駛走，現場也解封了，章國鵬和歐陽兆曦的身影就在轉角位消失，陳志雄的目光在這個時候放到天空。寶琳獨個兒走在斜路的下方，也將要離開陳志雄的視線範圍，雖然想上前認識，但陳志雄沒有用趕急步伐去換取交談機會，只是走向與寶琳的同一個方向，在對方身後慢慢行走，刻意的跟不上她。
街道的冷清讓陳志雄記起幾個小時前的感覺，寂寞的城市、沒靈魂的人、孤單的溫度，雖然遇上中學老師和幾個人使得這個晚上不完全沒有內容，但這刻那份難受的孤寂又把陳志雄困擾起來，看上高樓大廈，他幻想著無人的辦公室的環境，也想著坐在窗前的那個人會否曾經與自己擦身而過，他忽然想起了初戀女友，想知道她現在起床了沒，有沒有走過現在自己在行的這條路。
天空越見光亮，陽光內斂的透露在東邊，大廈的高度把天空的變幻遮蓋，但從地下向上望，在建築物構成的狹縫中還是能得知自然的顏色是如此美麗。
走到蘭桂坊的入口，前方不遠處有一個女生醉得儀態盡失，由另一位女友人撐扶在路牌旁嘔吐，吐得把長頭髮都黏上嘔吐物，而她身旁的朋友則在注意自己的鞋子，很顯然鞋子是為昨晚精心準備，但現在卻迫要不得已照顧身邊這位嘔吐得沒有譜的朋友，實在難做，兩位女生各有各忙，雖如此狼狽，但還是有男生上前搭訕。
陳志雄經過地鐵站，看見列車已開始服務，他繼續前行，走往巴士站的方向。水滴點在臉上，水點越見密集，天空突然下起雨，陳志雄趕緊跑過馬路，走到環球大廈避雨。雨水嘩啦嘩啦落著，書報攤的老伯把一塊大透明膠布鋪到報紙雜誌上，為雨水的侵襲作出應對。陳志雄的鞋和褲腳都濕了，手拍打著同樣被淋濕的手袖。雨的到來使陳志雄打消坐巴士回家的念頭，他沿著環球大廈的地鐵站入口進入地底。
地鐵車廂很冷清，睏的感覺在車廂內顯得格外有重量，陳志雄坐在車廂中的坐位中一直找不出最舒服的坐法，他放棄了睡覺，抬頭看著那只顯示到兩行文字的小屏幕。「下一站，西灣河……」車廂廣播響起。這趟地鐵感覺漫長，當他聽到下一站終於是自己要下車的站時，倦意霎時消失不見。
走過長電梯，上到地面，雨水的打擾還未休止，令陳志雄距離回家的時間再延長了。看了看周圍，陳志雄看見寶琳正在右邊，大概隔著四個人的身位，她凝視著天空，一臉不耐煩。
陳志雄用力按捺著心跳的誇張速度，忽然間不知道如何處理眼前的機會。用了大約十六秒鎮定下來後，他想起地鐵站內的便利店應該有雨傘賣，他連忙沿樓梯下行，走到便利店，貨𣕧上只賣剩一把摺疊傘，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陳志雄買了傘，接著便大步走回地面，看到寶琳還在原地，當下鬆了口氣。
這時候，就在寶琳身後不遠，陳志雄想實現買傘的目的，卻又再緊張起來，身體像是被冷卻了一樣，只有腦子的凌亂思緒使得腦細胞繼續活動，其餘肢體彷彿已經不受控制。他突然記起早陣子在電影頻道看到的一套電影，裏面有一句對白，由戲中男主角對兒子說的，「只要你肯用二十秒去做一件丟臉的事，從此你的人生可能便會有重要的改變。」電影名字讓他已經記不清楚，但這句對白卻一直記住，而在這個時候就在腦海浮現，他不斷想著這句對白，走到寶琳的身旁。
「可以送你回去嗎？」
「怎麼會是你？」
「我是住這裡的。」
「我想不太順路吧。」
「不，我們回家是走同一條路的。」
「怎麼你能確定我們是走同一條路？」
「我見過你好幾次了。而很明顯你沒有注意到我。」
「……是嗎？我們已碰上過好幾次了？」
「對，或許我們邊走邊說吧。」
兩人離開地鐵站，陳志雄撐著傘，男左女右的企位繼續著他們的談話。
「剛在酒吧怎麼不見你有帶傘？」
「哦，這是剛買的，為了能快點回家。」
「我也有想過到便利店買一把傘，但它的傘總有一個大標誌印在傘上，我想我買回家後也不會再用，所以便嘗試等待雨停。」「哦，說來也是，我對它的標誌也沒有什麼好感。」
兩人的話題從雨傘，到樓下的公園，屋苑的餐廳，再說到原來大家都喜歡到電影資料館消磨時間。摺疊傘帶來的狹窄處境，令兩人的對話更加集中。就這樣，在雨中，陳志雄找到了所愛；寶琳的人生也從此多了一個角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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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樂鈞的臉上難掩驚訝，奇怪沒人有與他同行的意思。他先和章Sir握了握手，然後與陳志雄比了一個電話的手勢，接著與眾人點了點頭便沿斜路離開。
「你住哪裡的？」歐陽兆曦也許是想在寒冷的環境中來些微細動作暖和一下筋骼，於是抽了根煙。
章國鵬接過歐陽兆曦的禮，拿了根煙，「西環。」接著也問了歐陽兆曦，「太平山街。」「那待會我們可以一起走一段路，讓我繼續將費格遜的事情給你知道，這位老人家是很有意思的。」
「求之不得。」章國鵬回話說。
寶琳走到歐陽兆曦跟前，兩人談起話，聲音小得旁人聽不到一個發音，只見歐陽兆曦沒有半秒是把寶琳對著看，反而把目光投往地上。
「所以你明天就走了，而且會離開一段時間。」陳志雄雙手插在褲袋說。
「沒錯。」
章國鵬對陳志雄說話，邊抽著煙，「今晚見到你是一件讓我高興的事。」
「我也是，實在想不到。」
「能借你的電話給我嗎？」陳志雄問。接著在章Sir手機裏的訊息草稿欄打上自己的住址，「可以的話，就給我寄明信片。」
拿回電話後，看了看手機螢幕，「當然可以。」章國鵬然後把電話放回褲袋，把煙抽上最後一口，扔在地上，用腳踏熄。「看到你生活過得好，我很高興，若有天你做到了最想做的事時，就如你週記所寫，我會替你感到自豪。」聽罷，陳志雄想起曾經在某星期的週記中以「如何成為一名作家」為題，寫了十四頁紙，那次也是他寫自己理想寫得最實際的一次。也想起了家中放在鞋盒裏的四十多個故事大綱草稿，曾為這些故事幻想過的情節和畫面都紛紛閃過。
「想要證明自己與眾不同，就得做些事去證明。」章國鵬的說話把陳志雄的眼神扯回來了，「想，只會讓你覺得自己是個天才，做，才會讓別人知道你的價值。」
「你懂我意思的。」章國鵬說。
「我了解。」陳志雄聽下話後說，「也祝你順風。」
天空綻露灰藍，原本黑色一片的夜空變得有層次，雲與天空的對立清晰而見，也傳來鳥兒的叫聲，清晨的涼意沒有被樓宇所形成的屏風趕走，這氣息包圍著城市。
「我們走這邊。」歐陽兆曦說，章國鵬點頭後，對陳志雄說再見，陳志雄也點頭回應。
「再見，年輕人。」歐陽兆曦邊走邊回頭說，陳志雄照舊用點頭代替回話。還站在原地的陳志雄看了看坡路的兩個方向，他拿出了電話，有六個未接來電，是家裏來的電話，為了不想受到囉嗦的接待，他沒有回電話。
看到警車開始駛走，現場也解封了，章國鵬和歐陽兆曦的身影就在轉角位消失，陳志雄的目光在這個時候放到天空。寶琳獨個兒走在斜路的下方，也將要離開陳志雄的視線範圍，雖然想上前認識，但陳志雄沒有用趕急步伐去換取交談機會，只是走向與寶琳的同一個方向，在對方身後慢慢行走，刻意的跟不上她。
街道的冷清讓陳志雄記起幾個小時前的感覺，寂寞的城市、沒靈魂的人、孤單的溫度，雖然遇上中學老師和幾個人使得這個晚上不完全沒有內容，但這刻那份難受的孤寂又把陳志雄困擾起來，看上高樓大廈，他幻想著無人的辦公室的環境，也想著坐在窗前的那個人會否曾經與自己擦身而過，他忽然想起了初戀女友，想知道她現在起床了沒，有沒有走過現在自己在行的這條路。
天空越見光亮，陽光內斂的透露在東邊，大廈的高度把天空的變幻遮蓋，但從地下向上望，在建築物構成的狹縫中還是能得知自然的顏色是如此美麗。
走到蘭桂坊的入口，前方不遠處有一個女生醉得儀態盡失，由另一位女友人撐扶在路牌旁嘔吐，吐得把長頭髮都黏上嘔吐物，而她身旁的朋友則在注意自己的鞋子，很顯然鞋子是為昨晚精心準備，但現在卻迫要不得已照顧身邊這位嘔吐得沒有譜的朋友，實在難做，兩位女生各有各忙，雖如此狼狽，但還是有男生上前搭訕。
陳志雄經過地鐵站，看見列車已開始服務，他繼續前行，走往巴士站的方向。水滴點在臉上，水點越見密集，天空突然下起雨，陳志雄趕緊跑過馬路，走到環球大廈避雨。雨水嘩啦嘩啦落著，書報攤的老伯把一塊大透明膠布鋪到報紙雜誌上，為雨水的侵襲作出應對。陳志雄的鞋和褲腳都濕了，手拍打著同樣被淋濕的手袖。雨的到來使陳志雄打消坐巴士回家的念頭，他沿著環球大廈的地鐵站入口進入地底。
地鐵車廂很冷清，睏的感覺在車廂內顯得格外有重量，陳志雄坐在車廂中的坐位中一直找不出最舒服的坐法，他放棄了睡覺，抬頭看著那只顯示到兩行文字的小屏幕。「下一站，西灣河……」車廂廣播響起。這趟地鐵感覺漫長，當他聽到下一站終於是自己要下車的站時，倦意霎時消失不見。
走過長電梯，上到地面，雨水的打擾還未休止，令陳志雄距離回家的時間再延長了。看了看周圍，陳志雄看見寶琳正在右邊，大概隔著四個人的身位，她凝視著天空，一臉不耐煩。
陳志雄用力按捺著心跳的誇張速度，忽然間不知道如何處理眼前的機會。用了大約十六秒鎮定下來後，他想起地鐵站內的便利店應該有雨傘賣，他連忙沿樓梯下行，走到便利店，貨𣕧上只賣剩一把摺疊傘，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陳志雄買了傘，接著便大步走回地面，看到寶琳還在原地，當下鬆了口氣。
這時候，就在寶琳身後不遠，陳志雄想實現買傘的目的，卻又再緊張起來，身體像是被冷卻了一樣，只有腦子的凌亂思緒使得腦細胞繼續活動，其餘肢體彷彿已經不受控制。他突然記起早陣子在電影頻道看到的一套電影，裏面有一句對白，由戲中男主角對兒子說的，「只要你肯用二十秒去做一件丟臉的事，從此你的人生可能便會有重要的改變。」電影名字讓他已經記不清楚，但這句對白卻一直記住，而在這個時候就在腦海浮現，他不斷想著這句對白，走到寶琳的身旁。
「可以送你回去嗎？」
「怎麼會是你？」
「我是住這裡的。」
「我想不太順路吧。」
「不，我們回家是走同一條路的。」
「怎麼你能確定我們是走同一條路？」
「我見過你好幾次了。而很明顯你沒有注意到我。」
「……是嗎？我們已碰上過好幾次了？」
「對，或許我們邊走邊說吧。」
兩人離開地鐵站，陳志雄撐著傘，男左女右的企位繼續著他們的談話。
「剛在酒吧怎麼不見你有帶傘？」
「哦，這是剛買的，為了能快點回家。」
「我也有想過到便利店買一把傘，但它的傘總有一個大標誌印在傘上，我想我買回家後也不會再用，所以便嘗試等待雨停。」「哦，說來也是，我對它的標誌也沒有什麼好感。」
兩人的話題從雨傘，到樓下的公園，屋苑的餐廳，再說到原來大家都喜歡到電影資料館消磨時間。摺疊傘帶來的狹窄處境，令兩人的對話更加集中。就這樣，在雨中，陳志雄找到了所愛；寶琳的人生也從此多了一個角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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