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 - 《第三個廁格》

「我們分手吧。」
這說話對黃善源來講已很熟悉,因為聽過不少次,今次是第八次。
今次這位第八任女友和他在一起了九個月零十三天,在十三天第二十一個小時,晚上九時的時候,他在熟悉的環境,七樓男廁一入門口向左數的第三個廁格,在電話中接下了這說話。
而他沒有挽留,沒有打算採取行動讓對方的分手念頭消除,他只問了對方:「我們還可以當朋友嗎?」
一條可以入選世界上最愚笨問題排行榜頭五位的問題,第八次從他口中說出。在分手時候,問這種問題,即使對方不想再和你有聯絡,對方還是會裝出真誠的態度,然後回話說「當然,我們要做最好的朋友呢!」如對方賞面的話,會回答說:「當然,我們要做最好的朋友呢!知道嗎?」加上問句,令句子帶有互動性,使得事情生動不少。
「不過你聽我說,你改變一下自己吧,例如找份較有前景的工作,戒掉賭波的習慣,還有……等一下,你現在在哪?(黃善源回答自己正在男廁的廁格。)還有就是請你做事的態度不要那麼散漫了,我只能說,你一天還有這些習性隨身,你也很難找到一個伴的……我……年紀已經不小了,你慬嗎?」
黃善源以沉默回應問題。
「好吧,就這樣吧,再見。」她說。
掛了電話後,黃善源沒有因對方的說話造成什麼感受。他先上了facebook把感情狀態一欄改回單身,然後到了幾秒前還是他女友的好朋友facebook裡,看了看對方的照片,忽然發現,原來對方的照片庫中,沒有一張他的照片。此刻他的內心深處傳來了一陣憾嘆,有一種想法,「其實這九個月來,她有當我是男朋友嗎?」
但很快,他就有另一句說話回答自己,「愛情又怎可以用facebook的曝光率衡量呢!」
而對方真正和他分手的理由,他彷彿沒有參透,繼續沉醉在自己給自己的快樂世界裡。
「歐聯和英超怎會一樣呀,至少球員落場的心態都已經不同了,最讓我怒氣的,是他竟然問我足球比賽的主場和作客情況有什麼分別。喂,大哥,在主場你一觸碰皮球立刻有成千上萬的球迷為你打氣,你每踢一球都有比較有信心吧,換轉作客,你未拿到控球權,已被全場球迷對你喝倒采,受著大壓力比賽,總有點影響嘛。你說吧,這種東西都不懂得分析,卻讓他早兩天驘了幾千元,真是的!」一把粗豪的聲音圍繞整個男廁,憑聲音和語氣判斷,這男人的年紀大約五十餘歲,他就在黃善源右邊的廁格。
那男人還繼續說著有關足球和那位不懂足球卻驘得獎金的同事,應該是正在講電話。
「咚咚」男人敲著廁格中間隔著的那塊門板。
「哎,小子,你常佔著第三格,有什麼原因嗎?」
「吓,沒……沒有什麼原因,一排廁格有六格嘛,第三格是在中間嘛,感覺是平衡了兩邊,較有安全感吧。」黃善源有點反應不來,但還是具體的將自己選擇第三格的原因說了出來,說完後他其實還想對男人澄清一點,他已經不是小子了。
「哦,我當時也這麼覺得,感覺比較好。我是看你常常在這時候都在第三格,就好奇問一下。」
「你怎認得我?」黃善源好奇的問道。
「認得你的鞋子呀,你總穿著不同顏色的白飯魚呀!」
「那不是白飯魚!那是VANS,雖然也是布鞋,但存在很大分別的!」
「還不是一樣嘛!我也有一雙黑色的白飯魚,既便宜又耐穿。」男人用滿足的態度說。
此時,黃善源低下頭,嘗試從廁格間的縫隙看看那男人的雙腳,他口中那便宜又耐穿的黑鞋。可是看不到旁邊的廁格有腳。
「哎,對了。你也有賭波,對嗎?」男人問黃善源。
「你怎麼會知道。」
「第三格常留下的體育版應該是你的,對嗎?」
「有嗎,可能是吧。」黃善源笑著說。
「那就謝謝你啦。那些報紙常常讓我好消磨時間。」
「不用謝。」黃善源分不清楚男人的感謝是出自真心還是在揶揄自己常留下垃圾在廁所,禮貌道謝以後,便沒有再講話。
整理好一切後,黃善源按下沖廁掣。
「哎,等一下見到楠姐,幫我告訴她,我這一間廁格的廁紙快用光了。一入門口向左數的第二個廁格。平時我也很少用這一格,可是今天你早我一點用了第三格,我就只好這樣了。」男人說。
聽到說話後,黃善源努力回想,在這公司裡,有一位清潔工人叫楠姐嗎?至少他沒有聽過,也沒有見過。
「有一位叫楠姐的嗎?」黃善源邊說邊離開廁格。
男人沒有回答。
走出廁格後,黃善源看到那男人所用廁格的門是打開的。他感到奇怪,但沒有理會,走到洗手盆洗手。黃善源脫下眼鏡,和平時一樣把一兩滴水點放到鏡片上,再用衫袖抹乾淨。
這時候,廁所傳來沖廁聲,吸引了黃善源的注意,他看著第二格廁所。
「怎麼你上廁所不關門呢?」考慮到他剛剛說沒有廁紙,黃善源相信他正上大號,而進行這樣一件事時,不關上門這舉動,令黃善源有點反感,所以說這話時,黃善源的語氣有點重。
拿著眼鏡,黃善源去到廁格門前,敲了一下門。
黃善源沒有收到想要的回覆。接著帶著怒氣,推開門。
他戴起眼鏡,著把畫面看清,看見廁格內的廁板打開,地面乾淨,廁紙架的廁紙也充足。
忽然,黃善源的身後傳來一股壓迫感,嚴格來說是感應到一份力量,而腦海裡則想起一件從同事口中聽過的事。五年前,一個會計部的同事在七樓的男廁割脈自殺了,就在七樓男廁一入門口向左數的第三個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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