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二十五年的時間陪孩子長大

用二十五年的時間陪孩子長大

當你扛著那個暗紅色的登山背包和那部我們大家合用過的筆記型電腦走向登機門,回頭向我們露齒而笑時,相信你也見到了我們的笑容,而你的笑中充滿了自信。遠離的時刻竟是如此地輕鬆,像是去度一個長長的假期,你知道為什麼嗎?我想或許是因為我們彼此準備了很久,甚至已經跨過了四分之一個世紀。你跨出的這一小步,卻可能是生命旅程中的一大步。從此在我的日記中除了台北,又多了一個城市--紐約。

二十五年前我也是這樣走向登機門,飛往一個全新的國度,地點同樣是紐約。記得我也是回頭向送行的家人揮手,當時我也是笑著笑著,可是心頭卻紛亂如麻,那時候的你才出生不滿兩個月。後來有好長一段時間,當我見到兩、三歲的小男孩時總會盯著他們看,看著看著就會有些內疚起來。因為正當你是那樣的年齡時,我幾乎很少正眼看過你。

那時,正是我決定放棄在紐約的學業,回到台灣重新投入電影工作的混亂時刻。面對著黑暗的前方,我見不到亮光,也看不到你。那時候的你的樣子很模糊,我幾乎想不起來你的笑容。記得在你長大之後某一次的訪問中,對方問起你心目中的爸爸是什麼模樣,你毫不猶豫地說: 「他是一個有反省能力的爸爸。」 對我而言,那簡直是太好的溢美之詞了。

孩子,你真是一個有包容力的人,你似乎已經原諒了我過去對你的忽略。那一刻,我泫然欲泣,並且默默地對自己做出了承諾:我要用同樣的包容力來陪伴你長大,直到你能獨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為止。

為了向世人宣告自己的轉變和決心,你小學畢業時我送給你的禮物就是一本我的懺悔錄:《給要流浪的孩子》。當你進入青春反叛期的國中三年時,反而是我們相處漸入佳境的一段時光,我利用假日陪你去學校操場打球,為了減少你讀書的辛苦,我埋首替你整理繁瑣的歷史和地理。記得快要高中聯考時,你把開啟電腦遊戲的鑰匙交給我保管,說你要專心拚考試了。我把鑰匙還給你,對你說:「我希望你是一個能自主學習的人,可以克制慾望。只有狗才需要別人來控制和擺布。」

於是你又收回了那把啟動電腦遊戲的鑰匙,我知道以你的心智和年齡做不到完全的克制,你仍然繼續地玩,但是我並不以為意。如果用「孩子不能輸在起跑點」的觀念來看待你的學習和成長,你不但輸得一塌糊塗,而且還一直被老師認為是「有問題」的孩子。

可是在經過一段漫長的摸索和追趕後,用「後來居上」來比喻你的學習和成長似乎還算貼切。在你去了紐約後不久,我和你媽去看了吳乙峰和他的團隊花了四年時間所拍攝的《生命》,是關於九二一大地震之後,幾個家庭面對人生巨大傷痛的轉變。影片其實說了一個主題,是家人間的連結,一旦被切斷了,生命會是何等孤絕的景象?看了這部電影後,我更加地想念已經去了遙遠國度的你。而且我也更明白自己之所以能改變和你相處的方式,是由於我對「生命」有了更新的詮釋。

當我們對生命的存在有了更新的看法時,對待另一個生命自然就有不一樣的態度。用二十五年的時間耐心地陪伴你學習和長大,換來你回首時充滿自信的笑容,這就是我說的:我們彼此準備了很久,孩子,你可以扛著行囊上路了。


來源: 網絡流傳, 作者: 小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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