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努力去實現,那個正在被嘲笑的夢想
老楊近照
前言——你有沒有在一個寂靜的夜晚突然想象,五年後的自己,到底會因為什麼和別人有所不同?
五年前我讀大三,住四人寢,白天大家都在忙着為畢業後的日子做籌劃。晚上熄燈後的一小段時間,就藉着從走廊鑽進門縫的稀疏燈光,分享各自的困惑和彷徨。那時我們的眼界很低,能夠設想的未來都來自學哥學姐的經驗裏,無外乎把這三種選擇當做全部可能,考研,工作還是出國。
A説,“我爸爸給我在家鄉找了一份工作,雖然是穩定的國企,可是我不太想這麼早進入社會,不知道該不該考研……”B説,“我要去英國唸書,但沒決定到底是去斯旺西還是利物浦大學。”我猶豫了一下,“挺想去工作的,但也想留學去……”輪到臨床的鄭同學,短暫的安靜後,她一本正經地説,“我想畢業之後先去工作,一邊拿工作經驗一邊攢錢,計劃用兩年攢出足夠的銀兩,然後去法國生活……”
寢室頃刻間寂靜無聲,鄭同學毫無察覺地繼續講,帶一點澎湃的情緒:“我想開始儘早地學法語,利用畢業前這一年時間,一邊找工作一邊爭取考下四級法語證書。最好是能找到和法語相關的工作,每天堅持學習一個小時的法語,至少在去法國前要達到小學生的語言水平……”
這是一份多麼周密詳實的計劃,如果屬於天真的白富美,實施起來一定浪漫無比。可是躺在硬板床上,望着天花板憧憬着法國生活的鄭同學,和那個迷人的時尚之都相差得實在不止一張機票的距離。這個來自鄉下的土丫頭,説不出一口標準的普通話,不懂倩碧不識古琦,經常頭頂着貝雷帽穿着皮夾克上身很機車,下身套着七彩褲襪圓頭皮鞋很頑皮地出現在校園裏,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也渾然不覺。
這樣的女孩子,不是應該滿足於一份平凡的工作,守着一個普通的男人在二線城市裏過一輩子波瀾不驚的生活嗎?她真的會去那個盛產文學和時尚,人人都吃奶酪嘗鵝肝品紅酒,連花香都帶着香奈兒五號氣息的六角狀歐洲土地上去?
隔壁的鼾聲響起,我們也各自掖緊被角醖釀睡眠,夜深了,鄭同學一定在做夢。
那一年我們都在忙着為各自設計的前程奔波,早晨六點鐘就聽得到走廊裏響起輕輕的腳步聲,夾着託福雅思書為出國做準備的同學,穿着西裝踩着高跟鞋計劃趕一天面試的同學,揹着重重的書包裝滿考研資料的同學,都勤奮地向着未來出發了。
我們是那樣的匆忙,無心顧及其他,誰也沒看到鄭姑娘五點鐘起床去晨讀的樣子,也沒理會她對着法國電影反覆模仿對白的情形。可是每當有人提起她,這個難看又缺乏品味的小村妞,又回到我們的八卦中心,總是會有誰吵着説“啊她不是要去巴黎看塔了嘛!”笑聲一片,特別刺耳。
我們這一代的年輕人,成長期缺失兄弟姐妹的親情鏈條,大多私心重嫉妒心強,不太容易對別人的聲音表達贊成,給予支持。因此,那時的鄭同學,在深夜被窩裏打着手電筒默讀法語不小心發出聲音的時候,會有寢室的姐妹不耐煩地抗議,“洗洗睡吧,又不是明天就要去巴黎!”而夏夜裏在水房外借着走廊的燈光熱情朗讀時,也會有同班的女生把這當成重大的話題,“看那讀的是什麼啊?陰陽怪調的,還以為自己是蘇菲瑪索呢啊!”
在一個庸碌的集體中,成為有夢想的異類,是一件十分需要勇氣的事。我和鄭同學接觸不多,也不參與她的八卦,卻在心底暗生佩服。我也有寫作的夢想,卻不如她那般大方磊落,只是偶然在紙上塗塗寫寫,把那些文字置放在只有自己看得到的角落。我總是隱隱地覺得,那些深夜裏從被子中透出的燈光,還有半夜去廁所撞到的讀書身影,總有一天會有什麼美好的東西,從那樣的努力中孕育而來。
畢業後我們各奔東西,A在激烈的思想鬥爭後最終決定回到了家鄉成為國企中一名國企職員;B考取了利物浦大學,進修商科,市中心就有她愛的沙灘與海鷗;我經歷一番掙扎,最後奔去遠方,來到南半球的異國他鄉為未來打拼;而聽説鄭同學去了深圳的一家公司,薪水不錯,因為有四級法語證書,可以做一點零碎的翻譯,日子過得踏實向上。
畢業之後的這幾年,同學之間從歡暢的頻繁羣聊到鮮有聯絡,甚至連彼此的生日都忘得乾淨,只有在新年的時候羣發祝福,才聽得到一些零星的迴音。我漸漸地,不再聽得到鄭同學的任何消息。
出國的日子裏,經歷了很多辛酸的時刻,奇怪的是,每當覺得自己苦到撐不下去的時候,總是會想起當年接觸不多的鄭同學。那個從被子裏透出來的手電筒燈光,像是一束信念,照進我孤單的生活裏。
在倉庫裏寫作的老楊
那一年我努力寫作,終於敢把一份夢想坦誠地鋪滿流水般的日子。我彷彿從未這樣努力過,凌晨四五點鐘起床,讀書寫字,白天上學夜晚打工,常常在油煙味道濃重的小餐館裏結束一天的日子,又在台燈下的被窩裏讀着嚴歌苓的文字取暖。我把文字當做最虔誠的信仰,把生命中發生着的故事寫進時間的每一點縫隙裏。
2014年的某一天,我突然收到了一封郵件。那個成全了我夢想的郵件,上面的每個文字都在跳着舞。一個可愛的編輯問我有沒有打算寫一本書。我的生活從此更加匆忙,推掉很多沒有意義的聚會,把每一秒的時間都用來讀書寫字。因此我常常露出一副疲憊,並且聽見身邊此起彼伏都是這樣的聲音,“你何必這麼拼?”我有時只是微笑,有時忍不住説起“我在寫一本書。”
於是我聽到這樣那樣的回覆,大多帶着同樣的語氣——
“那個編輯是不是騙子?你確定那不是騙子公司?”
“啊哈,這個不好實現的吧!”
“就你……”
他們的表情很複雜,彷彿我在説謊一般。我繼續着忙碌的日子,辛苦很多,朋友漸漸地稀少。我在那些有意無意的嘲笑中,開始理解,為什麼人們説,夢想是一件孤獨的事。
我一個人點亮凌晨的枱燈,一個人寫下滿腹的心事,一個人抱着書本坐在圖書館裏對着好看的文字流眼淚,一個人對夢想始終抱有虔誠的期待。我並不怪任何人的冷嘲熱諷,我是一個在異國居無定所的無名小妹,我必須加倍地努力,才能把那些“不相信”甩得遠遠地,再不為那樣的話傷心流眼淚。
我孤獨到難過的時候,就會想起那一年被嘲笑了很久的鄭同學。如今我們的人生竟有了些許的雷同,有時看到飛機從頭頂飛過,劃過長長的白線,心裏會不禁惦念着,“鄭同學現在在哪裏,她還在堅持在學法語嗎?““鄭同學和自己約定的兩年期限就要到了,她的簽證辦到了嗎?攢的錢夠不夠一次瀟灑的行程?”“鄭同學是不是還喜歡穿那雙七彩的襪子,她的品味是不是依舊那麼差?”
2015年我把一本書的稿子整理完畢,電視上正播放着第87屆奧斯卡頒獎典禮,最佳改編劇本獎得主《模仿遊戲》編劇Graham Moore站在台上領獎,説了一番感動所有曾經或者正在為夢想執着付出的人。
他手持小金人,感慨道,“艾倫·圖靈沒有機會站上台,看着這些迷人的臉,而我卻能,這很不公平。在台上的短暫時間裏,我想説幾句。我16歲時曾試圖自殺,因為我覺得自己很怪,很另類,與其他人格格不入,而現在我站在這,此刻的我告訴那些有同樣感覺的孩子。‘我好古怪’‘我好怪異’‘我真是不合羣’,沒錯,你是這樣,我肯定你就是這樣,但請繼續‘怪異’,繼續‘與眾不同’,當你成為下一個站在這裏的人,請把這番話傳遞下去。”
台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甚至有人的面頰上掛着擦不幹的眼淚。我聽着他那句乾淨的Stay weird,stay different,鼻涕淌到嘴角邊。我莊重地捧着十萬字的手稿,它經歷了一年的掙扎,終於到達“騙子編輯”的手中,正在經歷“騙子公司“的校對,成為一個”不可以被實現“的軟皮書。
今天,這本被無數個人“不相信”的書,已經在網上書店佔據了小小的一角,封皮上寫着我愛的名字,《請尊重一個姑娘的努力》。
實現夢想的這一刻能夠讓我感謝的東西很多,我感謝在所有反對聲音中依舊支持我的朋友,我感謝那個堅持凌晨四五點鐘起床寫字的自己,我也感謝那些有意無意的嘲笑,就像九把刀曾經説過,説出來會被嘲笑的夢想,才有實現的價值。即使跌倒了,姿勢也會非常豪邁。
我看着這一個夢想由弱小孵化到飛翔的過程,不禁感慨,夢想是個無比孤獨而漫長的過程,不是所有人都會把它當做執着的信仰。我們常常會回望過去的日子,心想到底是什麼讓自己變成了另一番模樣,而又會在寂靜的夜晚突然想象,五年後的自己,會因為什麼和別人有所不同?
有些人的答案是婚姻,有些人的答案是金錢,而我覺得人和人最大的區別,或許在於夢想。一個把夢想當做崇高信仰的人,和一個生活毫無目標的人,能夠抵達的人生是大相徑庭的。所以怕什麼有人正在嘲笑你的夢想,你要做的就是拼盡全力實現給他看。因為終有一天,你會慶幸自己的努力沒有白白地浪費,你會看着那些朝着你潑過冷水的人,心裏重重地舒了一口氣,還好,沒有變成那樣庸碌的人。
噢,我似乎忘記了和你講,在我寫作最艱難的時刻,偶然在臉書上發現了鄭同學的蹤跡,這一度成為支持我前行下去的理由。她真的去了法國,在埃菲爾鐵塔下留了影,把一堆世界各地的遊客當背景,笑得沒心沒肺。照片裏的她,還是難看,審美依舊差到不行,黃背心配粉短褲,系一條大紅的頭繩,塗着誇張的藍眼影,腮紅重得像是年畫裏的胖娃娃。
但是我想,這個從鄉村跑到巴黎的土丫頭,終於沒有人再嘲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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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熹文,有意思吧駐站作者,網上以“老楊”自稱。一個熱愛生活的自由職業者,留學新西蘭。
《請尊重一個姑娘的努力》、《單身是最好的增值期》、《努力的意義是為了認清自己》、《女孩子,不漂亮也沒關係》、《如何打敗前男友》……在作品集《請尊重一個姑娘的努力》裏,老楊以自己的經歷展示了這樣一種人生:努力不是為了與眾不同,而是在平凡的生活裏擁有掌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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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有意思吧(u1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