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狂牛》導演論「Marvel不是電影」就係「廢老」？你聽我解釋先啦

殿堂大導馬田史高西斯與哥普拉先後說「Marvel不是『電影』(Marvel pictures are not cinema)」引起牽然大波，先後招致MCU fans及業界不同人士（也包括本網其他作者）的撻伐，甚至指他們「廢老心態」「年輕就是錯」，群情洶湧，但當中其實不少討論未免抓錯要點，溝通有點誤會。
而說他們「廢老」一刀切鄙視超級英雄片／新電影，這肯定不準確的，尤其馬田愛將羅拔迪尼路才剛剛擔演了《小丑》的要角揚威多個影展。筆者姑且是讀電影出身，容許我為他們辯護一下吧。


說「Marvel不是電影」這一句很聳動，很吸引人，但比較少香港媒體考究報導的原文，事實上，他們圍繞的字眼是「Cinema」，與「film」、「motion picture」、「movie」雖然都是指「電影」，但就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談「Cinema」之前，先拆解一下後三者的有什麼分別？三者之中，以「movie」的門檻是最寬鬆，含義也最廣，指的是「有一定長度規模，不限媒介的劇情長片（唔算太長有時都得）」，由法國新浪潮電影到咸片，理論上都可稱Movie。如果兩位是說「Marvel pictures are not movie」，就肯肯定是技術上都已經錯得交關。


「Motion picture」就更貼近中文理解的「電影」，這是較為美式的用法，例如金球獎、奧斯卡、荷李活的行話都是以「picture」稱呼電影，稍有權威性的電影雜誌都愛用這個詞。定義上，motion picture大致是認同了影片有一定技術含量、製作規模，起碼是「入流」，而非粗製濫造的七日鮮之流，在此，馬田史高西斯起碼肯定了Marvel是「picture」，不是說它「不入流」。
而「Film」這詞，就跟今次爭議的「Cinema」接近，指的是更狹義的電影，除了片長、質素，「film」一詞更強調了它的載體，在數碼年代之前，8米厘可都算是「Film」的最低門檻。而歐美大學的電影研究，不少也叫作「film studies」，相較前兩詞，「film」是比「movie」高檔，比「motion picture」嚴謹。簡單說，有的影片可以叫「movie」，也叫作「film」就言過其實。


至於戲肉來了，兩人所說的「Cinema」，就是四組詞中最隆重、最殿堂的詞，cinema一詞，例如「Aisan Cinema」，通常是學術地描述整個有代表性的電影工業，比方說以前我們其中一本參考讀物《The Classical Hollywood Cinema》，如果叫做《The Classical Hollywood Film / Movie》就未免弱雞了一截。
這也不只是字眼上有型d的問題，「cinema」一詞，更強調了「電影院」這一放映「場所」，用中文理解是有「殿堂」的意味；相較「pitcure」是意指「畫面」、「film」是意指「載體」、「movie」指的是「動態」，「Cinema」一詞是強調電影的「正統殿堂」，更是老一派的電影人想強調，「影院大銀幕體驗」與串流影片等「入流」與否的分野。

你說主不主觀？是主觀的，但主觀與錯是有分別。他們是主觀，但不盡然錯，在文藝的批評裡，喜歡不喜歡也好，事實上是有層次門第之分。等於英文裡「story」、「fiction」與「novel」都可以是「小說」，叫托爾斯泰作品作「fiction」唔係唔得，稱呼《吸血新世紀》作「novel」就未必個個ok了。


至於Marvel，我也愛看，好不好看？好看，娛樂性十足，角色也寫得很活。但老實說，與其叫它作電影，更像是兩小時一集的大型電視劇，更接近《Sherlock》等的玩法，很多故事難以獨立成章，比起《Star Wars》的自成一體一集一套完整史詩，Marvel有別於以往的傳統電影是事實。
馬田史高西斯與哥普拉說它們在文學價值上未稱得上是「Cinema」，我也不反對的，但又不用太敏感，因為這一定義其實一早已經排除了一堆沒資格爭康城影展的電影，當中也不乏佳作。當「cinema」的殿堂入面放的是《教父》《的士司機》《現代啟示錄》，還有《大國民》與希治閣，世上確實要有一隻詞語，將它們細緻準確區別。


電影界中，自從高清電視、數碼攝錄普及化、串流衝擊，影片的門檻愈來愈低，像兩位大導般的保守主義者，就想劃界清楚，省靚返殿堂的金漆招牌捍衛「影院體驗」，覺得正統的「影院電影」甚至「文學電影」應當區分出來。好比在十八九世紀，莫札特與柴可夫斯基是當年的流行音樂，但到二十世紀有爵士甚至搖滾，就慢慢孕育了「classical music」一詞。
而兩位也出了名是不贊同將串流網絡電影納入傳統電影獎項的老派人，他們心目中，這些作品該是艾美獎不是奧斯卡，「Cinema」的「殿堂」與「場所」決定的「格局」是主因，於馬田史高西斯心中，這些都是「電視電影（Television film）」而非「Cinema」，不是說不好看，而是在美學上是另一種的movie。而他也評論過覺得英雄片是主題樂園（theme park），與其說是否定，不如說是界定，要知道迪士尼作品在影史中也是席位斐然從不失禮，但真的未必是「Cinema」，幾十年後唔知，而家真係未必係。

不是高低之分，是大家劃劃地盤搞清定義，換轉有人話《教父》Vito或者《現代啟示錄》個Kurtz上校是superhero，佢哋都好super，可能都幾hero，但MCU fans都大都不會接受他們是superhero，我也是。